第1章 影帝的地狱开局
冷。
刺骨的冷!像是无数根钢针扎进骨头缝里,要把最后一点热气都剐出来。
赵桓猛地睁开眼,眼前不是熟悉的酒店套房天花板,也不是片场刺眼的聚光灯。没有助理小王的唠叨,没有导演拿着喇叭喊“卡”的回音。只有一片白茫茫,晃得他眼晕。
雪?怎么会有这么多雪?
赵桓试图动一下,立刻被一阵剧烈的酸痛和冻僵的麻木感钉在原地。他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视野渐渐清晰。
灰蒙蒙的天,压得很低,鹅毛大雪没完没了地往下砸。自己身上裹着的,是一件破破烂烂的皮袍子,脚上是一双用草绳胡乱捆着的破靴子,冻得几乎没了知觉。
他正蜷缩在一个简陋的木栅栏角落里,周围是和他差不多打扮、形容枯槁的人,一个个眼神麻木空洞,像被抽走了魂儿。
这是哪儿?片场新搭的景?道具组也太狠了,这冷气开得跟真的一样...... 不对!那股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绝望感,真实得可怕!
混乱的记忆碎片像开了闸的洪水,猛地冲进他的脑子。
赵桓......大宋皇帝......汴梁城破......俘虏......五国城......
“操!” 赵桓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又被冻僵的身体和沉重的铁链拽了回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上套着粗糙冰冷的铁环,连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另一端固定在身后那根粗大的木桩上。
不是片场!不是演戏!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三线演员赵桓,刚在片场拍完一场宋朝末代皇帝被俘的戏,累得昏睡过去,再睁眼,竟然真的变成了那个历史上最窝囊的亡国之君!
而且正身陷传说中的苦寒流放地,五国城!
靖康耻己经发生了,自己就是那个“耻”的一部分!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裹住了他。他想喊,想骂,想问问老天爷是不是在玩他,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赵桓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也彻底击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不是梦,是真的!他成了赵桓,成了金人的阶下囚。
就在这时,一阵粗暴的吆喝和鞭子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
“起来,都给我滚起来!死猪猡们,还赖着等死吗!”
一个粗壮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穿着臃肿的皮袄,戴着厚厚的皮帽,帽檐下是一张被寒风和烈酒刻满沟壑的凶悍脸庞,典型的北方游牧民族特征。
他手里挥舞着一根带着倒刺的皮鞭,正恶狠狠地抽打着几个动作慢的囚徒,鞭子落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立刻带起血痕和惨叫。
赵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场景他太“熟”了。拍戏时研究过无数史料,知道这些押送和看守俘虏的底层金兵,尤其是那些被金人征服的辽国降兵,对待宋俘最为凶残,以虐待取乐是常事。
那监工的目光扫了过来,赵桓下意识地想避开那目光,身体却因为寒冷和恐惧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惨,这正是原主宋钦宗被俘后最典型的窝囊废状态。
“看什么看?你个废物点心!”监工几步跨到赵桓面前,一股浓烈的劣质酒气和体臭味扑面而来。
他居高临下,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像在看一坨垃圾:“还以为自己是东京城里的皇帝老子呢?呸!你现在连老子养的一条狗都不如!”
骂完人的监工抬脚就踹向赵桓的肩膀,赵桓被踹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木桩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屈辱和愤怒像火焰一样在胸腔里燃烧。他妈的,他真想跳起来给这混蛋一拳!可这具身体虚弱得厉害,而且拍戏时学到的历史知识告诉自己,在这种地方,稍有反抗,监工有绝对的权力当场格杀,甚至虐杀!
“瞪?你还敢瞪眼?”监工似乎被赵桓眼中一闪而逝的愤怒激怒了,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他狞笑着,高高举起了皮鞭:“老子今天就让你这亡国奴长长记性!”
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下!
电光火石之间,赵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必须活下去!现在只能演戏,演那个懦弱无能的宋钦宗!
就在鞭子即将落到身上的瞬间,赵桓的身体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用最卑微最恐惧的姿态,发出了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大人饶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声音里充满了原主记忆中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惶和哀求,甚至因为过于尖利而破了音。同时,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一半是演技,另一半是刚才撞到木桩的剧痛和极度的恐惧真实反应。
鞭子在空中顿了一下,最终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抽在了旁边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
“妈的,废物!”监工似乎觉得抽打这样一个己经吓破胆的软骨头有点索然无味,啐了一口浓痰,正吐在赵桓脚边的雪地上。
“真他妈晦气!滚起来,去那边跟着干活。今天不搬够十车柴火,就没饭吃,饿死你这没卵子的怂货!”
监工骂骂咧咧地转身去驱赶其他人了,赵桓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混着雪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
貌似唬过去了?
他慢慢松开抱着头的手,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那一下,完全是本能。是这几个月为了演好宋钦宗这个角色,反复揣摩史料记载中其被俘后“惊悸成疾”、“畏金人如虎”的状态,深入骨髓模仿出来的反应。
没想到,这“演技”,竟然成了他在这地狱开局里保命的第一根稻草。
金手指?呵,这他妈算哪门子金手指!赵桓心里一片苦涩。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软得像面条,最终只能扶着冰冷的木桩,一点一点蹭起身。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那个监工皮袄后背一个不起眼的、用某种暗色丝线绣出的部落图腾纹样。
一个模糊的、属于“演员赵桓”的记忆碎片突然闪过脑海。
那是在片场,一个专门研究辽金史的顾问老师闲聊时提过一嘴:金国早期征服辽国后,大量契丹降兵被编入“签军”,常被派作苦役或看守。其中有个叫“迭剌部”的部落,其族人习惯在内衬绣一种鹰隼图案。
这个部落在金国上层内斗中站错了队,头人好像叫耶律、耶律什么来着?对,耶律余睹!后来被金太宗以谋反罪处死了,牵连甚广,他这一系的部众下场都很惨,基本被发配到最苦寒的地方做奴隶。
赵桓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监工后背的图腾上,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抓住一线生机的兴奋。
他好像知道这个监工背后的人是谁了,而且还知道这帮家伙未来的下场!
这个看似凶悍的监工名叫耶律鲁,他和他背后代表的迭剌部残余势力,在金国朝廷眼里,本身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只是时候未到!
一个极其大胆同时也极其危险的念头,像毒蛇一样,悄然钻进了赵桓的脑海。利用这个信息,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耶律鲁那破锣嗓子又在远处炸响,带着不耐烦的暴怒:“赵桓!你这废物在磨蹭什么呢?再不过来,老子剥了你的皮点天灯!”
赵桓猛地打了个寒颤,立刻收起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算计光芒,重新挂上那副畏畏缩缩的表情,拖着沉重的铁链,踉跄着朝监工吆喝的方向挪去。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找到那把能杀死耶律鲁,甚至更多人的“刀”。
而在营地另一头,一队更加森严的护卫押送下,一个背影佝偻得不成样子的老者,正被粗暴地推搡着走向远处一个更坚固、也更孤立的囚笼。那背影......赵桓脑子里残留的原主记忆瞬间翻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窒息感。
那是宋徽宗赵佶!他的“父皇”!
赵桓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头,死死咬住自己冻得开裂的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咸味。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把所有的情绪,连同那疯狂的计划雏形,都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吓破胆的废物皇帝,一个需要去搬柴火的奴隶。
雪,无声地覆盖着一切,也掩盖了那双低垂眼眸深处燃起的,冰冷而决绝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