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霜雪林中的一声狼嚎
深冬的白骨岭裹在铅灰色云幕里,鹅毛大雪砸在兽皮袄上,林昭哈出的白气刚飘到眉睫,便凝成细碎的冰晶。
他屈指叩了叩腰间锈迹斑斑的短刀,指腹蹭过刀身一道豁口——这是上个月猎二阶岩熊时崩的,若再换不得灵石打新刃,怕是连普通猎物都对付不了。
“昭哥!”出发前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小翠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袍,扶着门框咳嗽,苍白的脸被炭火映得泛红,“后山的雪封了猎道,莫要去太深......”他当时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把最后半块烤薯塞进她手里:“等我换了灵石,买参汤给你压咳。”可村头铁疤张那老狐狸早把山货价压到地底,普通猎物连半块灵石都换不着,他只能赌一把——传闻白骨岭深处有三阶妖兽出没,兽核换的灵石够买十副参汤。
雪粒突然打得更急了。
林昭蹲下身,短刀挑开半尺厚的积雪,一截青铜箭簇露了出来,箭尾刻着个“林”字,被兽牙啃得坑坑洼洼。
他喉结滚动,指节攥得发白——十年前,父亲就是背着这刻了家徽的箭簇进山的,母亲追出去时,手里还攥着给襁褓里的他做的虎头鞋。
后来山民在山脚找到半片带血的箭羽,再没见过爹娘影子。
“嗷——”
狼嚎像淬了冰的钢针,穿透雪幕扎进耳膜。
林昭猛地抬头,后颈寒毛倒竖。
这嚎声比普通狼族尖厉三倍,尾音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震颤——是变异霜背狼,三阶!
他猫腰钻进雪松林,短刀在树干上划出半寸深的痕迹。
霜背狼最善追踪血气,得用老法子:挖陷阱,撒鹿血当饵。
指腹在掌心蹭了蹭,那里还留着今早替小翠劈柴时崩的血口,他咬开伤口,将血珠滴在雪地上,腥甜的味道立刻被风卷向林子深处。
雪地传来细碎的嘎吱声。
林昭屏住呼吸,看着那团白影从二十步外的雪堆里钻出来——足有小牛犊大的狼躯覆着霜花,眼瞳泛着幽蓝,前爪处的白毛结着冰碴,正是霜背狼标志性的“冰甲”。
它低头嗅了嗅血痕,喉间滚出威胁的低吼,突然弓起脊背——
“来了!”林昭猛地跃向左侧,身后传来树屑纷飞的声响。
霜背狼撞断碗口粗的松树,积雪簌簌落了它满头,却连痛呼都没有,转身时带起的寒风刮得林昭面巾猎猎作响。
他盯着狼腹下渗出的血——刚才那一跳,狼爪擦过陷阱里的尖木刺了。
可下一秒,他的血液彻底冻住。
霜背狼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冰蓝色灵气顺着狼毛流转,刚才还在渗血的爪垫竟凝出冰晶!
变异妖兽能自疗?
他早该想到,三阶以上的妖兽多少会点灵术!
狼爪带着破空声压下来时,林昭只来得及翻了个滚。
冰面“咔”地裂开,他后背重重撞在凸起的冰棱上,短刀“当啷”滑出掌心。
霜背狼的獠牙擦着他耳尖咬进雪地,转头时,狼吻几乎贴上他的鼻尖——幽蓝狼瞳里映着他扭曲的脸,腥臊的狼息喷在面巾上,瞬间结了层白霜。
“完了......”林昭喉咙发紧。
他摸到后腰的匕首,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遗物,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绳。
可匕首太钝了,连狼皮都未必割得开。
狼爪己经按上他胸口,兽皮袄被划开三道口子,刺骨的冷顺着伤口钻进来,比十年前那个雪夜更冷——那天他缩在树洞里,听着外面妖兽撕咬的动静,等了三天三夜才敢爬出来。
“叮——”
胸口突然烫得像塞进块炭。
他摸向颈间的玉坠,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襁褓的护身符,此刻正泛着暖黄的光。
掌心一震,眼前浮现座古炉虚影,九道星纹在炉身流转,模糊的声音钻进耳朵:“可炼......破局......”
林昭瞳孔骤缩。
他盯着掌心的炉影,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咱们林家人,命里该有团火。”狼爪的压力突然加重,他喘不上气,本能地抓起滑到手边的匕首,对着炉影虚影的方向划了道浅痕——这是他跟老匠头学的符纹,原本只是图个吉利。
“嗤!”
狼血溅在符纹上,匕首突然震了震。
林昭看见淡青色灵气顺着符纹游走,锈迹斑斑的刀刃竟泛起水光。
霜背狼似乎察觉危险,狼爪猛地发力,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林昭咬着牙,举刀刺向狼喉——
“噗!”
灵气裹着刀刃穿透狼皮的瞬间,他听见脆响。
霜背狼的动作戛然而止,幽蓝瞳孔缓缓涣散,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混着融化的雪水,烫得他眼眶发酸。
雪地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昭推开狼尸,撑着冰面坐起来,掌心的炉影己经消失,只余一丝温热。
他盯着染血的匕首,符纹处还泛着微光——刚才那不是幻觉,是真的!
“呼......”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把匕首塞进怀里。
铁疤张总说散修没资格碰灵术,可他偏要试试这炉的门道。
雪越下越大,他扯下衣角裹住狼尸,突然想起什么,蹲下身扒开狼腹——果然,一枚鸽蛋大的冰蓝色兽核躺在里面,表面还凝着霜花。
“够给小翠买十副参汤了。”他把兽核揣进最里层的口袋,背起狼尸往林外走。
路过那截断箭时,他停了停,弯腰把箭簇塞进怀里。
十年前的风雪似乎又涌了上来,可这次,他掌心还留着炉的温度。
夜幕降临时,林昭在背风的岩洞里生起篝火。
狼肉的香气混着松脂味飘起来,他摸出匕首擦拭,突然顿住——掌心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九道星纹,像被火烤化的银线。
“嗡——”
炉纹突然发烫。
林昭猛地抬头,篝火的光影里,炉影又浮现在半空,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些:“百年之期......枢机待醒......”
他盯着炉影,喉结动了动。
洞外的雪还在下,可他突然不觉得冷了。
怀里的兽核隔着布料贴着心口,母亲的玉坠还温着,父亲的断箭硌得有点疼——这些,都是他要炼的“材料”。
“明天,先去镇里换灵石。”他对着篝火喃喃,“然后......试试这炉,能炼出什么。”
炉纹的热度渐渐退去,可林昭知道,有些东西己经在他身体里烧起来了。
就像十年前那个雪夜,他在树洞里捡到的火种,当时那么小,却能把整个冬天都烧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