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边的泥水里还沾着烈风吐出的血沫。
火蛇帮的红纹长老“哐”地拍碎了石桌,震得茶盏跳起来:“好个野修!敢在我火蛇帮头上动土——”
“红长老。”
雅座里传来一声清越的提醒。
冷面吴依然垂着眸,指尖搭在青铜面具的鹰喙纹上,烛火在他眼尾投下细碎的光:“黑市立了三百年规矩,生死擂台上见真章。难不成火蛇帮要破这个例?”
红长老的胡须抖了三抖,到底没敢再发作。
他甩袖扯起泥里的烈风,少年的火蛇刀早被踩进烂泥,刀柄上的蛇纹还在滋滋冒火。
烈风被拽着踉跄,突然扭头狠狠瞪向林昭,喉间溢出低哑的呜咽:“炉...炉...”
“走。”红长老掐住他后颈,像拎条被踩断脊的蛇。
火蛇帮众人涌上台时带起的风掀动林昭的道袍,他望着那堆红色身影消失在巷口,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而有几个垂帘的雅间里,有几缕若有若无的神识扫过他腰间的玄炉。
“林小友。”
冷面吴的声音从上方飘来。
林昭抬头,正撞进面具下那双深潭似的眼睛。
“这炉...”对方指节轻叩栏杆,“倒是比我当年在海外见过的玄铁炉更活泛些。”
林昭拱了拱手,没接话。
他能感觉到玄炉在腰间发烫,第二窍的星纹像活了般轻颤。
昨夜布火引阵时,枢机在识海里突然显形,那条盘成星图的小龙吐着金焰:“火属灵材遇明火则躁,你得用旧炉芯做引子,把躁气引成势。”
此刻那股热意顺着腰带往心口钻,倒像在提醒他什么。
林昭摸了摸怀里的碎银袋,正打算往黑市深处走,斜刺里伸来只枯树皮似的手,塞给他张皱巴巴的纸。
“旧熔坊。”雷锤子的破锣嗓子从身后传来,林昭回头时只看见个佝偻的背影,灰布衫上沾着星点铜锈,“东区第三口废井,下去往西拐。要炼护体甲,总得找点老东西。”
林昭捏着纸条,指腹触到上面用炭笔勾的路线图。
雷锤子是黑市有名的“老疯子”,半年前曾把自己炼的飞针熔了重铸,说“针太锐,伤了道心”,可他看材料的眼光比任何鉴宝师都毒。
林昭把纸条塞进袖管,脚步转了个弯,往东区走。
旧熔坊的霉味比他想象中更重。
断了半截的风箱倒在墙角,锈透的坩埚里结着黑褐色的渣。
林昭踩着碎石往里走,玄炉突然发烫——第二窍的星纹亮得刺眼。
他顺着那股热意扒开半堵残墙,半块焦黑的炉芯正嵌在土堆里,表面的纹路被烧得模糊,却还能看出几缕暗红的火痕,像被压碎的晚霞。
“焚天火纹。”枢机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小龙的尾巴尖点了点炉芯,“这是上古炼器宗用来引天火的阵眼,虽废了,却能养符弹。你前日炼的火龙符弹,若用这炉芯温养三日,威力能翻三倍。”
林昭蹲下身,指尖拂过炉芯上的纹路。
指尖刚触到那焦黑表面,竟有一丝极淡的热意顺着皮肤钻进来,像只挠痒痒的小虫子。
他眼睛亮了——这炉芯虽废,却还留着残灵,正好能和玄炉的星纹产生共鸣。
三日后的拍卖会,黑市大厅挤得水泄不通。
林昭站在最后排,望着台上红绸覆盖的木匣,喉结动了动。
那是今日第一件拍品:赤炎钢。
这东西最适合炼护体甲,火属性的灵材能引动玄炉第二窍,把甲片淬得比寻常精铁硬三倍。
“啪!”
拍卖师的醒木刚拍下,厅门就被撞开。
烈风裹着一身火气冲进来,身后跟着五个火蛇帮弟子,腰间的火纹玉佩撞得叮当响。
他扫了眼台上的木匣,扯着嘴角笑:“这钢,本少主要了。”
厅里的呼吸声突然静了。
林昭摸着袖中温养了三日的符弹,能感觉到里面的火纹在跳动。
那是用旧炉芯养过的,此刻正顺着他的脉搏传递热度,像团随时会烧起来的活物。
“起拍价,中品灵石五十块。”拍卖师擦了擦额头的汗。
“一百块!”火蛇帮的黄长老甩了块令牌在桌上,“我火蛇帮拿灵石砸,还怕砸不下来?”
林昭往前走了两步。
他能感觉到十几道目光锁在自己背上,有来自雅座的,有来自角落的,还有几道带着灼意——是烈风的。
他摸出那枚火龙符弹,指腹在符面的火纹上一擦。
“我用这个竞价。”
符弹“轰”地燃起来,丈高的火柱裹着金线窜向屋顶,烤得厅里的蜡烛噼啪作响。
几个散修被热浪掀得踉跄,却都瞪圆了眼——那火柱里竟隐隐有龙形,龙尾扫过之处,连石墙都被灼出焦痕。
“这是...火龙符弹?”有人倒吸冷气,“我听说万器阁的外门弟子都未必能炼出带灵韵的符弹!”
黄长老的脸白了。
他盯着那团还在跳动的火焰,突然意识到这符弹的价值远不止中品灵石——有了它,就算面对筑基期修士也能撑上几招。
“两枚。”林昭又摸出一枚符弹,“再加一枚爆炎符钉。”
厅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爆炎符钉是近战大杀器,钉入敌人身体能引爆三重火浪。
林昭把三枚符器排在桌上,玄炉在腰间轻鸣,像在应和他此刻的心跳——他算过,这三枚符器的价值足够买下赤炎钢,而火蛇帮就算再财大气粗,也舍不得用灵石和他硬拼。
“三...三枚!”拍卖师的声音发颤,“还有更高的吗?”
黄长老的手按在腰间的火纹玉佩上,按得指节发白。
烈风突然拽住他的袖子,咬着牙摇头——他们带来的灵石最多能加到两百块,可三枚符器的价值至少值三百块中品灵石。
“成交!”拍卖师的醒木几乎拍断,“赤炎钢归这位林公子!”
林昭刚把赤炎钢收进储物袋,门外突然传来“当啷”一声——像是刀鞘撞在青石板上的动静。
他转头看向厅门,阴影里有几道红影闪过,火纹玉佩的反光刺得他眯起眼。
“林昭!”烈风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出了这门,我看你往哪跑!”
林昭摸着腰间的玄炉,能感觉到第三窍的星纹在蠢蠢欲动。
他望了眼台上的冷面吴,对方正慢条斯理地饮茶,青铜面具下的嘴角似乎翘了翘。
厅外的风卷着煤渣吹进来,裹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林昭把赤炎钢又往怀里按了按,抬脚往门外走——熔巷的青石板在等他,而火蛇帮的刀,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