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书房里,檀木书桌上不再是商业文件和企划案,而是摆放着一台全新的、未拆封的智能手机和几本崭新的法律普及读物。
经历了宴会厅的风波,陆景行深刻地意识到,将沈灼华藏在身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被动地为她抵挡这个世界的风雨,不如教会她如何在这个世界,为自己撑起一把伞。
当沈灼华被请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陆景行严肃而认真的脸。
“从今天起,我们开始新的课程。”陆景行开门见山,“不只是读书写字,而是关于如何在这个时代,真正地生活。”
沈灼华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眼中流露出求知的清亮光芒:“但凭先生安排。”
第一课,便是她手中那块小小的“墨玉板”——智能手机。
“之前教你的,只是皮毛。”陆景行将新手机递给她,亲自指导她开机、设置指纹和面容识别,“今天,我们学点别的。”
他教她如何使用在线支付,如何扫描一个叫做“二维码”的方块图形,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变化,便能完成交易。
沈灼华冰雪聪明,很快就掌握了操作。但她蹙着秀眉,提出了她的疑问:“此物……无银钱实体,仅凭一串字符便可易物,若有奸人篡改,或有账房先生(她指的是程序员)监守自盗,岂非天下大乱?官府又如何监管这流转于无形中的亿万财富?”
陆景行准备了一肚子关于“用户体验”和“便捷性”的说辞,瞬间被她这个问题问得卡了壳。
他愣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开始为她解释银行系统、加密技术、网络安全法和金融监管机构的复杂体系。他讲得口干舌燥,沈灼华却听得无比认真,时而点头,时而追问,仿佛在听一堂治国安邦的大课。
第二课,是法律常识。
陆景行翻开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从最基本的讲起:“在这个社会,法律是所有行为的底线。它保护你,也约束你。”
沈灼华听得很仔细,尤其在听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时,她若有所思。
“先生,”她忽然问道,“依您所言,王公子于众前辱我,言语粗鄙,败我名节。若按此世之律法,当如何处置?”
陆景行没想到她会举这个例子,他想了想,解释道:“理论上,这构成了诽谤和侮辱。你可以起诉他,要求他公开道歉,并进行精神损害赔偿。”
“起诉?”沈灼华对这个词很陌生。
“就是……告官。”陆景行换了个她能理解的说法,“但需要收集证据,比如人证,再递交诉状给一个叫‘法院’的机构,由他们来裁决。”
沈灼华安静地听完,缓缓地点了点头,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原来如此。此世之律法,重在弥补,而非惩戒。虽失之威严,却也多了几分周全。只是……太过繁琐了。”
在她看来,这远不如她当场那几句“言语之诛”来得首接痛快。
陆景行再次哑然。他发现,教导沈灼华的过程,也是一次对自己习以为常的世界进行反思的过程。她总能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提出最本质的问题。
课程的最后,陆景行谈到了人际交往的边界感。
“还有,”他看着她,语气柔和了一些,“在日常交往中,称呼可以不必那么……拘谨。比如你对我,不用一首称呼‘先生’。”
“那……当如何称呼?”沈灼华不解。
“叫我的名字。”陆景行说道,“陆景行。”
沈灼华抬起眼,清澈的眸子看着他,似乎在努力适应这个新的规则。她试探着,用一种极为标准、字正腔圆的语调,轻轻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陆……景行。”
那声音,像是珠玉落盘,带着一丝古朴的郑重,和初学者的小心翼翼。
陆景行心头微动,竟觉得自己的名字,从未像此刻这般动听。
看着她又低头去研究手机里那些他刚刚教过的功能,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恬静,陆景行忽然觉得,这书房里的时光,比任何一场亿万级别的商业谈判,都更让他感到充实和愉悦。
他们的关系,似乎在这些啼笑皆非的问答和耐心的教导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仅仅是雇主与顾问。
更像是师生,也更像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