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流放队伍临时营地。
烈日将粗麻帐篷晒出焦糊味,蝶依蹲在马车阴影里清点绷带,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
是一颗嵌在纱布里的樱桃核。
她眯眼望向十丈外那顶玄色帐篷,昨夜楚寒之咳血时,她分明将果核都收进了空间。
"姐姐看!"
文轩突然从身后窜出来,小手举着个草编的蚂蚱,"寒宁哥哥教我做的。"
孩子脸颊被晒得通红,囚衣领口还沾着未化的盐粒。
蝶依迅速摸出竹筒,冰镇酸梅汤在筒壁凝出水珠。
文轩刚要喝,她突然按住了弟弟的手腕。
只见三十步外,那顶玄色帐篷的帘子正被银钩缓缓挑起。
"王妃,王爷请您过去。"寒宁的声音从轮椅后方传来。
蝶依看到他腰间新佩了把九环刀,刀柄第三环却缺了个小口。
蝶依余光扫过营地,太子侍卫在东南角烤野兔。
江婉缩在囚车旁啃黑馍,而那个今早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此刻正站在她刚清点的药材箱前。
"夫君可是寒毒又发作了?"她故意提高声调,素色裙摆扫过满地的碎石。
轮椅停在岩壁背阴处,楚寒之月白长衫下露出半截玄铁剑穗。
男人苍白的手指间夹着片枯叶,叶脉上凝着的蓝斑色。
"雪蟾衣的线索。"他声音比剑锋还冷,"有人等不及了。"
枯叶突然被他捏碎在手上,蓝斑竟然渗出了腥臭的黏液。
蝶依瞳孔骤缩,这是北狄皇室专用的追踪粉,遇血即溶。
"那顶帐篷。"
楚寒之忽然咳嗽,指腹擦过她手腕内侧,写下个"西"字。
"意思西个护卫的虎口茧,是常年用北狄弯刀磨出来的。"
远处忽然传来碗碟的碎裂声。
只见神秘人的侍从正踢翻了林姨娘刚熬好的药罐,而那人腰间玉佩在阳光下闪过丝金芒,是御赐的双龙衔珠佩。
"江二小姐。"
神秘人突然朝她走来,锦靴踏过药汁时故意碾碎地上的止血草:"在下楚玄,恰巧同路,特来拜会。"
蝶依屈膝间眸子浅抬,藏在袖中的伯莱塔己经打开了保险。
这人分明是西皇子楚逸的同胞弟弟楚玄,三日前就该在京城主持春祭的。
"殿下折煞民女了。"
她垂眸盯着对方腰间晃动的金丝香囊,那里面装着雪蟾衣特制的引虫粉。
楚玄突然伸手要扶,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机括的轻响。
蝶依猛然后撤两步,只见三枚银针擦着她耳畔钉入了身后的树干,针尾缀着的正是北狄皇族图腾。
"五弟当心!"太子暴喝声与破空箭同时袭来。
楚寒之的轮椅突然横撞过来,玄铁剑鞘精准击落了第二波银针。
蝶依趁机旋身,伯莱塔隔着衣料顶住了楚玄的肋下。
"砰!"
闷响被营地喧闹掩盖,楚玄锦袍炸开了一个血洞,却不见鲜血涌出,他里面竟然穿着金丝软甲。
"护驾!"
寒宁的吼声与更多脚步声混杂传来。
蝶依突然被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楚寒之的气息混着血腥味笼罩了下来。
"东南。"
他唇瓣擦过她耳垂,递来上次蝶依给他的烟雾弹,"你弟弟。"
蝶依扭头看见文轩被一个灰衣人夹在腋下,正往山林里狂奔。
她咬开烟雾弹抛向空中,紫色烟幕瞬间笼罩了半个营地。
"系统。"
她在浓烟中疾奔,空间界面在眼前展开,"M24狙击步枪,配麻醉弹。"
在灰衣人后心绽开血花时,蝶依突然小腹抽痛。
她踉跄着扶住了树干,发现腕间玉串少了一颗珠子,是预警器被触发了。
同一时间的皇宫御书房。
三皇子捏碎了第八个茶盏,看着密探呈上的染血枯叶:"老五亲自去了?"
"是。"
密探额头抵着金砖,"五殿下今早离京,说...说要去验渊政王遗腹子的血脉。"
皇帝突然暴怒的掀翻了案几,奏折砸在刚进门的六皇子脸上:"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朕早死吗?"
六皇子楚宁渊抹去脸上墨汁时,袖中滑落出半截的雪蟾衣。
他望着三皇子腰间晃动的金丝香囊,忽然想起楚寒之十二岁射穿叛将咽喉的那支冰棱箭。
皇宫的御书房里皇上怒目圆睁的看着眼前的儿子,气得怒极无声。
营地,酉时初。
蝶依将文轩交给了林姨娘,转身时撞上了楚寒之探究的目光。
男人剑尖挑着块染血的雪蟾衣,正是从灰衣人怀里搜出来的。
"王爷这戏演得不错..."她话未说完,喉间突然涌上来了酸水。
楚寒之猛地拽过她手腕,三根手指精准扣在孕脉上。
远处传来楚玄的惨叫,而太子正将他按在药汁里审问。
然后又被太子扔出了营帐,被他的侍卫跌跌撞撞扶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男人声音比寒毒发作时还冷,"王妃,你倒是会挑时机怀孕。"
蝶依反手按住他命门穴,右手指尖无意识的探进他衣服里,轻轻触摸胸口的三道狰狞疤痕。
她心痛的记忆里,楚寒之每次杀她前,心口都会凭空多道新伤。
蝶依心口疼痛感忽然袭来,她迅速撤回了自己的手。
子时,流放营地里。
夜风裹着草木清香,吹得篝火摇曳。
蝶依借着月色确认营地众人都己经熟睡了,悄悄摸向马车的后方。
她用意念迅速进了空间。
空间五层商场顶楼的房间里,蝶依快速的奔向浴室里。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发丝,玫瑰香沐浴露的气息在蒸汽中氤氲。
蝶依闭眼感受着久违的舒适,手掌不自觉地贴上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两个小生命。
系统声忽然炸开提示:‘’孕期1个月2周,建议补充叶酸及钙质。‘’
她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棉麻衣裙,又从仓库取出两桶温水、几套干净衣物和两盒自热火锅。
营地,寅时初。
"娘,文轩,醒醒。"
蝶依轻拍熟睡的两人,将温水桶放在地上,"擦擦身子,换件衣服。"
林姨娘惊醒,待看清眼前的东西,眼眶瞬间红了:"这...这水..."
"别问。"
蝶依将棉帕塞进她手里,"抓紧时间。"
文轩迷迷糊糊地揉眼睛,突然抽着小鼻子:"阿姐,好香啊..."
自热火锅的麻辣鲜香在夜色中飘散了好远。
蝶依迅速拆开包装,低声道:"吃完把盒子埋进土里,别让人看见。"
寅时三刻的营地边缘处。
楚寒之倚在轮椅里假寐,突然闻到一缕玫瑰香。
他睁眼时,正看见蝶依湿发披肩的背影,月光下,她发梢还坠着水珠,整个人像裹着层柔光。
他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中提着的食盒上。
"王爷夜不能寐?"
蝶依转身,将食盒放在他膝上,"吃点东西。"
食盒里是还温热的肉松面包,旁边竟然还附了瓶金疮药。
楚寒之指尖微顿,抬眸看她:"本王不需要..."
"太子右臂的伤化脓了。"
蝶依打断他,又取出两个面包,"若王爷不介意,我顺路送过去。"
楚寒之突然扣住她手腕。
他指腹着她未干透的发梢,声音比夜露还凉:"你搬空了皇宫,还有我的库房?"
蝶依抬眸看着他没有回应他。
"放心。"
他忽然低笑,松开手,"本王对神仙洞府没兴趣。"
蝶依……
太子帐前。
楚煜正咬着布条给自己换药,忽然见帐帘微动。
两个面包滚落在他脚边,外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他捡起面包,发现下面压着张字条:‘’伤口忌沾水。‘’
字迹凌厉如刀锋,却让他想起十年前那个救他的小姑娘。
卯时,天己经微亮了。
官差刘二西打着哈欠敲锣:"起来!赶路了!"
蝶依帮文轩系好衣带,转头看见楚寒之正在轮椅上闭目养神。
晨光落在他眉骨上,竟显出几分罕见的平和。
"夫人看够了?"他突然睁眼,眼底哪有半分睡意。
蝶依将水囊抛给他:"王爷今日气色不错。"
楚寒之接住水囊,指尖在瓶口一抹,是掺了蜂蜜的参茶。
他眸色微动,却见那女人己经转身去扶林姨娘了,素白色裙摆扫过沾露的草叶,像只振翅欲飞的白蝶。
辰时的官道。
队伍在晨雾中缓缓前行。
文轩蹦跳着去追一只花蝴蝶,林姨娘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太子的马车走在队伍前列,右臂的伤显然重新包扎过了。
楚寒之的轮椅碾过一颗石子,突然开口:"今晚继续。"
"嗯?"蝶依侧目。
"玫瑰香胰子。"他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本王喜欢那个味道。"
蝶依眯起眼,无语的撇了撇嘴。
只见文轩踩断了枯枝,举着野花兴冲冲跑来:"阿姐,我给你编花环!"
晨光穿透云层,照在每个人身上,这片刻安宁,竟比空间里的温泉还让人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