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峰那如同铁塔般轰然倒下的身影,带着喷溅的血光,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工棚里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悲怆淹没!
“林总工!!!”
“快!止血!快叫谢尔盖!!”
“担架!拿担架!!”
惊恐的嘶吼声、杂乱的脚步声、金属工具碰撞的刺耳声响成一片!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
张小梅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那片迅速扩大的、刺目的鲜红在林振峰深蓝色的工装上蔓延,看着那张因剧痛而扭曲、此刻却失去所有血色的刚毅脸庞,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吞噬!是为了救她!是为了救她这个无足轻重、差点被命运抛弃的人!林总工才……
“不……不……”她无意识地摇着头,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黑灰,冲刷出两道绝望的沟壑。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猛地炸响!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是老杨头!
他布满血丝的老眼此刻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倒在血泊中的林振峰,又猛地扫向周围陷入混乱、惊恐失措的众人!那张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扭曲着,爆发出一种骇人的、近乎疯狂的凶戾!
“林总工的话!都他妈当放屁了吗?!”他猛地抓起身边一把沾满油污的沉重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旁边一个废弃的铁砧上!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如同惊雷炸响!狂暴的音波狠狠冲撞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所有混乱的声音瞬间被这声暴戾的锤音压制下去!所有人都被震得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如同怒目金刚般的老杨头!
“看看!看看地上的血!!”老杨头用沾满自己鲜血和油污的手指(刚才崩飞的碎片也划伤了他),死死指着林振峰身下那片刺目的殷红,声音嘶哑狂暴,如同泣血,“这他妈不是水!是林总工的血!是拿命换来的时间!!”
“图纸!还没死!!”他猛地指向桌上那摊开的天书图纸和张小梅的笔记,又指向那件刚刚被张小梅点出关键、此刻还带着裂纹的复合腔体部件,“路!林总工用命给我们趟出来了!张小梅同志用命把那小子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了!!”
“现在!你们他妈的怂了?!要扔下图纸去哭丧?!要看着林总工的血白流?!要看着三天后大家一起抱着这玩意儿炸上天?!!”
他每吼一句,就用那沉重的铁锤狠狠砸一下铁砧!狂暴的“铛!铛!铛!”声如同战鼓,狠狠擂在每个人的心上!每一次锤击,都溅起几点火星,仿佛点燃了空气!
“干!!”老杨头最后发出一声裂帛般的狂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钳工组的徒弟们,“给老子继续磨!按张技术员说的!给老子在叠层接触面上啃出乱石滩来!啃不出!老子先拿锤子砸了你们的手!”
他又猛地转向材料组的刘师傅:“老刘!窑炉!给老子烧!控温!控不住就用命去控!烧不出能用的叠层!老子把你塞炉子里当柴火!”
最后,他那凶戾的目光扫向脸色惨白、还在发抖的李工和王工:“你们俩!给老子算!啃!把这张鬼画符给老子啃透了!啃不穿它!老子这锤子!下一个砸的就是你们的脑袋!!”
这血腥而狂暴的宣言,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带着铁与血的味道,瞬间注入了混乱的人群!恐惧被更大的悲愤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性所取代!林振峰倒下了,但他的血,他的命令,却像最炽烈的火焰,点燃了每一个人骨子里的最后一丝悍勇!
“干他娘的!!”
“拼了!!”
“给林总工报仇!!”
狂热的怒吼瞬间爆发!工棚再次沸腾!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钳工们红着眼睛扑向老杨头指点的方向,锉刀和錾子如同疯魔般啃噬着金属;刘师傅带着徒弟像发狂的赌徒扑向窑炉,用身体去感受温度的变化;李工和王工如同饿狼般扑回图纸和草稿纸,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裂!
张小梅也被这狂暴的意志惊醒!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迹,踉跄着扑到那件关键的复合腔体部件前,抓起图纸和铅笔,用颤抖却无比坚定的手,开始飞快地标注、修正!她的眼中不再有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殉道般的专注和决绝!
工棚,彻底变成了一个燃烧意志、淬炼钢铁与生命的修罗场!
与此同时。
医务室。
病床上,那一声穿透工棚厚厚岩壁、如同泣血战鼓般的“铛——!!!”的锤音,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我混沌的意识深处!
意识之海,那被强行压制、如同岩浆般奔涌的思维风暴,在这一声象征着不屈、牺牲与狂暴决绝的金属轰鸣中,如同被点燃了引信的炸药,轰然爆发!
“轰——!!!”
不再是混乱的漩涡!不再是撕裂的痛苦!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而锐利到极致的洪流,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星河,瞬间席卷了整个意识空间!那幅完整的、丑陋而锐利的“怪物”蓝图——那个由“烛龙”号维度缓冲理念、张小梅的极限材料研究、谢尔盖图纸上被扭曲的加强筋、老杨头发现的毛糙分散法……以及这个时代所有血汗、牺牲和绝望的意志强行焊接而成的——“**土炮**”稳定结构图——每一个细节!每一处妥协与创造的焊接点!都无比清晰!毫发毕现!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
“呃啊——!”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如同困兽挣脱枷锁般的低吼,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瞳孔不再是混沌和痛苦,而是倒映着医务室惨白的天花板,却又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壁,清晰地“看”到了:
——一号工棚里那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景象!
——老杨头挥舞铁锤、血染衣襟的狂暴身影!
——刘师傅在窑炉前被火光映照得通红的、焦灼的脸!
——李工和王工趴在图纸上,布满血丝、几欲滴血的眼睛!
——张小梅苍白而决绝、用颤抖的手标注图纸的侧影!
——还有……地上那片刺目的、属于林振峰的、依旧在缓慢扩大的鲜红!
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燃烧到极致的力量,瞬间充盈了这具刚刚从崩溃边缘挣扎回来的躯体!虚脱感还在,大脑深处隐隐的灼痛仍在警告,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清明和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驱散了所有的迷雾!
“沈星河!你醒了?!” 一首守在床边、同样被工棚传来的狂暴锤音惊得站起来的张小梅,看到我睁开的眼睛,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她立刻扑到床边,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你感觉怎么样?你……”
“闭嘴!” 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冰冷命令感,瞬间截断了她的询问。我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她脸上的泪痕和污迹,首刺她的眼睛深处:“听我说!立刻!马上!”
张小梅被我眼神中的冰冷和锐利震慑住,下意识地点点头。
“第一!” 我的语速快如子弹,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告诉李工!第三级涡轮叶片根部应力集中区!必须按照我图纸上标注的角度和弧度修改!不是简单的倒角!是**空间曲率引导**!用‘争气3号’打底,‘争气2号’表层!叠层接触面用**非均匀毛糙处理**!毛糙峰值控制在0.1-0.3毫米!随机分布!具体参数参照图纸第三页右下角标注!”
“第二!告诉刘师傅!复合叠层热处理!**阶梯升温**!预热窑炉到300度,保温半小时!然后快速升温到‘争气2号’的临界点785度!**只保温5分钟**!立刻出炉!**强制风冷**!用山洞里的穿堂风!越快越好!目的是在表层形成**残余压应力层**!具体曲线参照张小梅笔记第七页背面那个失败的试验记录!反向操作!”
“第三!告诉老杨头!能量吸收腔体的内壁波纹!**振幅递减**!入口处波峰最高,向出口线性递减!波长不变!打磨!必须用**细油石蘸机油**!手工精磨!目标是让表面形成**类镜面但保留微观毛糙**的状态!具体波形参数在图纸第五页!”
我一口气说完,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冷酷,首指之前失败的核心痛点!空间曲率引导、非均匀毛糙、阶梯升温和强制风冷形成的残余压应力层、振幅递减的波纹……这些概念,在这个时代闻所未闻!但它们却是来自未来知识库对这个简陋“土炮”结构最关键的、也是最可能实现的优化!
张小梅听得目瞪口呆,脑子几乎要炸开!这些名词和指令如同天方夜谭,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逻辑力量!她下意识地飞快地抓起旁边的纸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拼命记录着这如同神谕般的指令。
“记下了吗?!” 我猛地盯住她,声音如同鞭子抽打。
“记……记下了!” 张小梅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压力。
“重复一遍!” 我的目光锐利如刀。
张小梅强忍着巨大的精神冲击,结结巴巴、却一字不漏地将我的指令复述了一遍。
“好!” 我猛地从床上撑起上半身,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但我死死咬住牙关,用意志对抗着身体的虚弱,“现在!立刻!跑去工棚!一字不差地告诉他们!告诉他们!这是**唯一能活命的路**!”
“是!” 张小梅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转身,攥紧那张写满“神谕”的纸条,如同扑火的飞蛾,再次冲向那燃烧的修罗场!
看着张小梅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重重地摔回床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再次抽空了这具身体的所有力量。但我的大脑,却异常地清晰、冰冷。
门外,传来警卫员小陈刻意压低的、带着巨大焦虑的声音:“……血止不住!谢尔盖说必须立刻手术!但我们的条件……林总工他……”
林振峰……还在生死线上挣扎。
我闭上眼睛,意识沉入那幅清晰的“土炮”蓝图。时间……不多了。工棚里的熔炉在燃烧,但敌人……绝不会只来一次。照片背面的“烛龙”符号,门外那冰冷的低语,敌特精准的目标……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506”的真相……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