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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梅带着那如同神谕般的指令，如同旋风般冲回了一号工棚。
工棚里，意志的熔炉依旧在疯狂燃烧，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臭、机油、血腥和焦糊味的、令人窒息的压抑。失败的阴霾并未完全散去，林振峰倒下的那片刺目鲜红，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李工！王工！老杨！刘师傅！”张小梅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奔跑而嘶哑变调，她高举着那张写满潦草字迹的纸条，如同举着一面救命的旗帜，“沈星河醒了！他……他给了指令！救命的指令！”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滞！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和她手中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条上！
“快！快说！”李工第一个扑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张小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将我那冰冷而精准的指令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
“第一！第三级涡轮叶片根部……空间曲率引导！‘争气3号’打底，‘2号’表层！叠层接触面非均匀毛糙处理！毛糙峰值0.1-0.3毫米！随机分布！参数图纸第三页右下角！”
“第二！复合叠层热处理！阶梯升温！预热300度半小时！快升785度保温5分钟！出炉强制风冷！用穿堂风！形成残余压应力层！参照我笔记第七页背面失败试验反向操作！”
“第三！能量吸收腔内壁波纹！振幅递减！入口高，出口低！波长不变！细油石蘸机油手工精磨！类镜面保留微观毛糙！参数图纸第五页！”
指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每一个字都带着超越时代的、令人窒息的冲击力！
“空间……曲率引导？！”
“残余压应力层？！”
“振幅递减？微观毛糙？！”
工棚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李工、王工、刘师傅、老杨头……所有人都被这些闻所未闻的概念震得头皮发麻！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这真的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
“他……他确定？！”王工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这……这太……”
“确定！”张小梅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坚定光芒，她猛地指向地上那片尚未干涸的、属于林振峰的血迹，“林总工的血还没干！沈星河用命换来的‘东西’！你们不信他，信谁？！信那些炸死人的‘规范’吗？！”
地上那片刺目的鲜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林振峰倒下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
“干了！！”老杨头第一个爆发出嘶吼！他布满血丝的老眼里再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管他娘的是曲率还是毛糙！沈技术员说能行！林总工拿命换的路！老子就走到底！徒弟们！抄家伙！按沈技术员说的！给老子磨！往死里磨！”
“老刘！！”李工猛地转向材料组的刘师傅，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按指令！改工艺！阶梯升温！强制风冷！赌了！”
“好！赌了！”刘师傅一咬牙，干瘦的脸上爆发出狠厉的光芒，“开炉！改火！”
指令如同最高效的润滑剂，注入了这架濒临散架的机器！目标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虽然路径依旧布满荆棘，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概念，但希望的火光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亮！
整个工棚爆发出更加狂热的能量！分工明确，动作迅猛！
* 李工和王工带着几个技术骨干，如同着了魔般扑向图纸第三页和第五页，用最原始的计算尺和对数表，疯狂地演算、推导那“空间曲率引导”和“振幅递减”的具体参数，每一个数字都反复核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 老杨头亲自操刀，挑选出最细腻的油石，浸入珍贵的机油中。他屏住呼吸，浑浊的老眼此刻锐利如鹰，布满老茧的手指稳如磐石，对着那关键的复合腔体内壁，开始进行“类镜面保留微观毛糙”的极限手工打磨！每一次油石的滑动都小心翼翼，如同雕琢绝世珍宝。旁边，他的徒弟们则按照“非均匀毛糙”的要求，用特制的尖錾，在叠层接触面上如同疯魔般“啃”出深浅不一、杂乱分布的微小凹坑，制造“乱石滩”。
* 材料区，刘师傅如同指挥一场生死战役。土窑炉的火焰被严格控制，简陋的温度计指针被死死盯住。预热、保温、快速升温、精确到分钟的保温、然后猛地打开炉门！炽热的复合叠层毛坯被铁钳夹出，几个徒弟立刻抬起沉重的风扇（临时拆下来的鼓风机），对着滚烫的金属，用尽全力扇动！山洞里穿堂而过的阴冷气流被强行引导，吹拂在通红的金属表面，发出刺耳的冷却嘶鸣！强制风冷！赌的就是那玄而又玄的“残余压应力层”！
时间，在油石的摩擦声、窑炉的轰鸣声、风扇的呼啸声、以及粗重如牛的喘息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滴落在滚烫的金属和冰冷的地面上，蒸腾起白汽。失败的风险依旧如同悬顶之剑，但没有人退缩，没有人抱怨。林振峰的血，沈星河的“神谕”，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人超越极限。
张小梅没有离开。她成了最关键的“信使”和“监工”。她穿梭在各个攻坚点，用她那被逼到极限的理解力，努力解释着指令中的关键点，传递着李工他们计算出的具体参数，监督着每一个细节的执行。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出血，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最后一丝生命力。
……
医务室。
我闭着眼睛，意识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清晰地“感知”着工棚里那场意志与钢铁的殊死搏斗。每一次油石的摩擦，每一次窑炉温度的波动，每一次风扇的呼啸，都像清晰的信号传入我的脑海。那幅“土炮”蓝图，在现实中正被这群用命去搏的人，一点点、艰难地具象化。
身体的虚弱如同沉重的枷锁，大脑深处隐隐的灼痛提醒着之前的透支。但我强迫自己冷静，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时刻评估着工棚里的进展，预判着可能出现的偏差。
“滴答……滴答……” 简陋的挂钟指针走动声，在死寂的医务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己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距离林振峰定下的七十二小时死线，只剩下最后不到二十西小时。
门外，警卫员小陈焦躁的踱步声一首没有停歇。林振峰的情况……恐怕很不乐观。谢尔盖的俄语咒骂和急促的脚步声也隐约传来，显然手术遇到了巨大的困难。
就在这时——
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窥视感，毫无征兆地刺入我的感知！
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山洞更深、更黑暗的通道！带着一种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恶意！
敌特！他们果然没走！或者说……又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们像潜伏在阴影里的鬣狗，在等待着工棚里这群疲惫不堪的“猎物”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等待着那个关键的结构件完成，然后……一击致命！抢夺成果！或者……彻底毁灭！
“小陈！” 我猛地睁开眼睛，用尽力气朝着门外嘶喊，声音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警戒！山洞深处！有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