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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临江饭店的彩绘玻璃，在302室的波斯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斑。陈默握紧手中发烫的BP机，屏幕上张远的最新留言还在跳动：「华鼎投资法人代表李延年，中科院计算所退休研究员，曾主导国家八五攻关项目。」
坐在红木沙发对面的老人推了推玳瑁眼镜，手指轻叩着茶几上的搪瓷杯——杯身上印着褪色的「临江机械厂留念」字样。他正是昨晚邮件里的署名者，此刻却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
「小陈同学，林同学，」老人开口时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林晚秋下意识地攥紧了帆布包，里面装着江易网的代码备份。陈默注意到老人身后的窗台上摆着一盆文竹，花盆边缘刻着「中科院计算所1992」的字样，与张远提到的信息吻合。
「李老师，」陈默选择了这个称呼，「我们听说华鼎投资有意向……」
「意向？」老人突然笑了，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我这把老骨头从北京坐绿皮车过来，不是为了谈意向。」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打印纸，「这是我攒了十年的科研津贴，五十万，换江易网15%的股份。」
林晚秋惊得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1999年的五十万相当于临江一套带院子的平房，而老人拿出的并非机构投资，而是个人积蓄。陈默接过纸张，发现每一页都用钢笔写着投资条款，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其中一条格外醒目：「投资人不参与经营，仅提供技术顾问服务。」
「为什么？」陈默抬起头，看到老人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光芒。
「因为你们做的事，像极了九三年我带学生做的『中国商品交易网』，」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候美国佬说我们搞不出自己的电子商务，后来项目下马，学生们都去了外企。」他指向窗外的电信大楼，「现在好了，拨号网通到了临江，你们这些孩子该把场子找回来。」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老式座钟敲了十一下。老人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BB机，看了一眼后脸色骤变：「不好，省城下黑手了！」
陈默的BP机几乎同时震动，林晚秋念出信息：「易购网推出『在线支付』功能，宣称与五大银行联网。」
「不可能！」陈默蹭地站起来，「银行的网上支付系统还在试点，省城那家公司怎么可能……」
老人己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一台厚重的IBM ThinkPad 750，插上电话线拨号时发出刺耳的蜂鸣声。屏幕亮起的瞬间，陈默看到桌面上赫然是江易网的后台界面，老人竟在昨晚就拿到了管理员权限。
「我给你们的防火墙里加了个『嗅探模块』，」老人快速敲击键盘，「看看易购网的支付接口……」
屏幕上跳出一串加密代码，老人用指甲划过其中一段：「看到没？这是美国VISA的测试接口，他们根本没和国内银行对接，只是做了个假页面！」
林晚秋倒吸一口凉气。1999年的网民对在线支付缺乏基本认知，易购网用虚假的国际支付接口制造技术领先的假象，无疑是釜底抽薪的狠招。
「他们想在千禧年促销期间搞垮我们，」陈默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一旦用户发现支付失败，只会认为是我们技术不行。」
老人突然按下打印键，老式打印机吐出一张纸：「别急，我早给你们备了后手。」纸上是手绘的电路图，标注着「临江邮电局储汇科接口方案」。
「李老师，您……」陈默看着电路图上熟悉的邮戳，突然想起父亲曾说过邮电局在试点「电子汇款」。
「下午跟我去趟邮电局，」老人合上电脑，「九五年我帮他们做过内部系统，现在该派上用场了。」他从中山装内袋掏出个红本本，封面上写着「国家特殊津贴专家」。
离开饭店时，陈默发现老人的帆布包拉链坏了，用回形针别着。林晚秋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个新发的江易网纪念徽章别在老人胸前：「李老师，等江易网上市了，我们给您换个真皮的包。」
老人低头看着徽章上跳跃的e字母，突然想起九三年那个下马的项目，眼角有些。他挥挥手：「快去准备吧，千禧年促销大战，咱们得打个漂亮仗。」
下午的邮电局储汇科弥漫着油墨味，科长是个戴蓝袖套的中年男人，看到老人的红本本后态度立刻转变。当陈默提出对接电子汇款系统时，科长指着墙上的日历：「千禧年零点准时开通全国电子汇款，但接口调试只有三天时间。」
「够了！」林晚秋翻开笔记本，「我们可以做中间页跳转，用户在江易网下单后自动跳转到邮电局官网汇款，后台用批处理文件对账。」
陈默补充道：「再做个『汇款进度查询』功能，每天定时从邮电局系统抓取数据，这样既合规又能安抚用户。」
老人在一旁频频点头，突然指着科长桌上的地球仪：「小陈，还记得防火墙里的溯源标记吗？今晚八点，把易购网的虚假支付页面和我们的对接方案同时发到江城在线论坛，用技术打脸最响亮。」
夜幕降临时，陈默和林晚秋蹲在邮电局机房外，看着服务器上的数据流指示灯规律闪烁。林晚秋突然递过半块面包：「你说李老师为什么要帮我们？」
陈默接过面包，想起老人袖口的补丁：「也许他只是不想让中国的互联网，从一开始就被外资牵着鼻子走。」
这时，BP机同时收到两条信息。张远的消息写道：「东方资本己注资易购网，计划用资金优势拖垮你们。」而李延年的信息只有西个字：「千禧快乐。」
远处传来临江城迎接千禧年的倒计时钟声，陈默看着邮电局大楼的霓虹灯在夜空中勾勒出「电子汇款」的字样，突然抓住林晚秋的手：「晚秋，你听。」
晚风送来千家万户的欢呼声，其中还夹杂着微弱的拨号音——那是无数临江网民正在登录江城在线论坛，查看最新发布的技术揭秘帖。帖子下方，「江易网即将对接国家电子汇款系统」的公告正在被疯狂转发。
千禧年的第一束烟花在江面炸开时，陈默的BP机收到了李延年的最后一条信息，只有一串神秘的银行账号和一句话：「这是我学生在美国硅谷的秘密账户，必要时可以调用。记住，中国的互联网，要长中国人的骨头。」
临江邮电局的服务器机房里，林晚秋看着屏幕上首次突破万次的并发访问量，突然笑了。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用户留言区满是「支持国产支付」、「江易网牛逼」的字样，其中一条来自「代码女神」的置顶留言格外醒目：「千禧年，我们自己做支付。」
而此刻，在上海东方资本的会议室里，吴明看着监控屏幕上江易网的流量曲线，将手中的咖啡杯狠狠砸在地上。投影仪上显示着易购网虚假支付页面的访问量暴跌图，旁边的助理低声道：「头儿，那个退休老头好像有点来头，邮电局的接口被他用老关系打通了。」
吴明盯着屏幕上「江易网」西个红色大字，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没关系，真正的较量，从现在才开始。通知技术部，准备下一轮攻击，目标：江易网的用户数据库。」
临江城的拨号声在千禧年的夜空中此起彼伏，陈默和林晚秋站在邮电局大楼前，看着江易网的域名在霓虹灯牌上闪烁。他们不知道，李延年留下的神秘账户将在未来掀起怎样的风浪，也不知道东方资本的下一轮攻击会有多猛烈。但此刻，他们握着国家电子汇款的接口协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这个拨号上网的年代，也要让中国的电子商务，长出自己的脊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