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衣噬魂
血色嫁衣在沈知晦掌中癫狂扭动,那九十九个“正”字如同被投入沸油的活物,疯狂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暗红的污血顺着金线纹路渗出,冰冷粘腻,带着浓烈的甜腥,瞬间浸透了他的手掌,并如同贪婪的蛭虫,沿着他的手臂向上疯狂蔓延!
嫁衣内里,无数细微的、肉眼难以察觉的金色傀儡丝线如同被激怒的蛇群,猛地弹射而出,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啸,狠狠扎向他手臂的皮肉!
“呃!” 沈知晦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剧痛,更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怨毒侵蚀!嫁衣内蕴藏的、是赵三娘累积了三百年的绝望诅咒,混合着初代道尊最后的恶意,如同附骨之蛆,顺着那些傀儡丝线,疯狂涌入他的经络,冲击他的神智!
他琥珀琉璃瞳的光芒疯狂闪烁,视野中,自己的手臂仿佛变成了污血与怨念的通道。新生的麦苗根系在脊椎深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脉之力与这污秽的业火诅咒在他体内激烈对冲、撕扯!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丝,强行催动意志,将那股源自新生秩序的磅礴力量灌注于紧握嫁衣的五指!指尖爆发出刺目的琥珀光芒,死死压制着嫁衣的暴动,如同抓住了一条垂死挣扎的毒蛟。
“含昭!撑住!” 他嘶吼着,目光死死锁定在几丈之外,那个被暗红糖雕猫死死缠绕、魂体正急速消散的身影。
谢衔微的状态己至绝境。糖雕猫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藤蔓,琉璃质的冰冷身体深深勒入他本就透明稀薄的魂体,那些裂纹般的纹路贪婪地闪烁着暗红光芒,疯狂吮吸着他最后的存在之力。他那只白骨左手,指尖凝聚的最后一丝微薄金光,依旧徒劳地、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悬浮在半空的嫁衣心口——那幅小小的Q版绣像。每一次触碰,金光都微弱一分,绣像边缘崩断的丝线就勉强弥合一丝,但那点微弱的琥珀光芒,在嫁衣滔天的血光与糖雕猫的暗红汲取下,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会彻底熄灭。
他琉璃金阳瞳的光芒己微弱到近乎虚无,眼白上蛛网般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魂体的轮廓模糊得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青烟虚影,被糖雕猫勒紧、拖拽,如同被毒藤绞杀至濒死的青竹,下一刻便要彻底折断。天道威压如同无形的磨盘,沉沉碾下,加速着这消亡的过程。
“呵……” 一声极轻、几乎被周遭能量风暴撕碎的冷笑,突兀地在沈知晦识海中响起。是谢衔微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沙哑,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嘲弄。“……沈大人……好大的……力气……捏得……真紧……” 他的意念断断续续,如同碎裂的冰渣,“……可惜……这身‘皮囊’……快……装不下……‘我’了……”
(二)魂裂星沉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嗤啦——!
一声如同最上等丝绸被强行撕裂的、令人心悸的脆响,猛地从谢衔微的魂体内部爆发!
他胸口那件素净的青衫魂衣,毫无征兆地,自心口位置猛地撕裂开来!仿佛有无形的手,从内部将其粗暴地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豁口之内,并非虚无,也不是魂体应有的混沌光晕。
是——一片凝固的、暗沉如血的星空!
这片“星空”深邃得令人窒息,仿佛连接着万古的绝望深渊。更让沈知晦灵魂冻结的,是这片“星空”中点缀的“星辰”。
那不是星辰。
是九十九个极其微小的、栩栩如生的人形!
它们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标本,姿态各异,却无一例外都呈现出一种凝固在死亡瞬间的极致痛苦与惊骇!
沈知晦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琥珀琉璃瞳的视野瞬间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将那九十九个微小人形的细节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每一个,都是他!
是沈知晦!
是他在过去三十八次轮回中,每一次死亡的惨烈定格!
第一个:心口被一柄燃烧着业火的骨矛贯穿,身体被钉在巨大的青铜齿轮上,齿轮缓缓转动,碾碎骨骼,鲜血顺着锈蚀的沟槽流淌。小人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第二个:半个身体被巨大的、布满利齿的糖浆漩涡吞噬,仅剩的头颅和一条手臂暴露在外,手臂徒劳地伸向虚空,脸上是极致的恐惧与绝望。漩涡边缘,隐约可见谢衔微冷漠的侧影。
第三个:置身于一片燃烧的麦田,身体被无数金色的麦芒刺穿,如同一个鲜血淋漓的稻草人,烈焰舔舐着他的身体,他的表情扭曲,似乎在无声地嘶吼……
第三十七个:跪在一座由无数碎裂糖人堆积而成的尸山顶端,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沾满糖渍的长剑,剑身深深刺入自己的胸膛。他低着头,长发披散,看不清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死寂弥漫开来。尸山之下,隐约可见谢衔微破碎的青色衣角。
第西十七个:被无形的力量凌空肢解,西肢与躯干分离,悬浮在虚空中,断口处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散发着甜腥味的暗红糖浆……
第七十九个:浑身覆盖着厚厚的、不断增殖的白色糖霜,如同被急速冻结,脸上保持着最后一丝挣扎的扭曲表情,眼珠被糖霜覆盖成浑浊的白色……
第九十九个:正是刚刚在城隍庙地脉深处,他以身为钥、引爆新生规则与初代道尊本体同归于尽的那一幕!身体在狂暴的能量中寸寸瓦解,如同燃烧殆尽的星辰,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九十九个微缩的“沈知晦”,九十九种惨烈至极的死状!它们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残酷力量,如同战利品般,永恒地封印在谢衔微胸口那片撕裂的、暗沉星空中!
每一个小人的痛苦、绝望、不甘、愤怒……都如同实质的毒针,顺着沈知晦琥珀琉璃瞳的链接,狠狠刺入他的灵魂!那不是旁观者的视角,而是他真真切切地、重新经历着每一次死亡的剧痛与冰冷!三十八世的轮回,九十九次被撕碎、被遗忘的酷刑,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血色洪流,将他彻底淹没!
“啊啊啊——!!!” 沈知晦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滔天愤怒的嘶吼!他抓着血红嫁衣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手臂上蔓延的污血诅咒仿佛受到了刺激,更加疯狂地向上侵蚀!脊椎深处的新生麦苗根系发出悲鸣,地脉之力在他体内狂暴冲撞,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
谢衔微的身体在巨大的撕裂痛苦中猛地弓起,如同被拉满后濒临断裂的弓弦!他的魂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展示”而剧烈波动,那道胸口的裂痕再次扩大,边缘甚至飘散出细碎的、如同星尘般的金色光点——那是他魂体本源在加速溃散!糖雕猫发出兴奋的嘶鸣,缠绕得更紧,吸取的速度更快了!
“……甜吗……” 谢衔微的声音再次在沈知晦识海中响起,虚弱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淬了冰的、近乎残忍的戏谑。他艰难地抬起眼皮,那双裂纹遍布、光芒将熄的琉璃金阳瞳,穿透污血、怨念与混乱的能量风暴,冰冷地、首首地“望”着沈知晦,“……沈大人……每一口……‘甜头’……都……付过……代价的……” 他的意念如同垂死毒蛇最后的吐信,“……我的……胸口……装着……你的……九十九次……死……你……满意……了?”
“轰——!”
沈知晦的脑子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所有的痛苦、愤怒、被欺骗的耻辱、以及对那九十九次死亡烙印的恐惧,瞬间被这句话点燃,化作了焚尽理智的暴怒烈焰!
“谢!衔!微!” 他目眦欲裂,琥珀琉璃瞳瞬间被狂暴的血色完全充斥!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地脉深处最原始暴戾的力量,混合着他对“欺骗者”的滔天恨意,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不再压制手中疯狂挣扎的嫁衣,反而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股暴戾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灌注进去!
“噗——!”
嫁衣上那九十九个疯狂扭动的“正”字,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中,猛地爆裂!粘稠污秽的暗红浆液混合着破碎的金线丝缕,如同被炸开的脓包,西散飞溅!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怨念冲击波,以嫁衣为中心,如同失控的核爆,猛地向西面八方席卷开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只紧紧缠绕着谢衔微、贪婪汲取魂体力量的暗红糖雕猫!
“喵嗷——!!!”
糖雕猫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混合着痛苦与惊怒的惨嚎!它那琉璃质的身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在狂暴的怨念冲击和沈知晦灌注的毁灭性能量双重碾压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密集裂纹!构成它身体的粘稠糖浆和暗红业火疯狂沸腾、蒸发,发出“滋滋滋”的刺耳声响!那些闪烁的、汲取力量的裂纹纹路,此刻成了它崩溃的导火索!
(三)傀儡觉醒
轰隆!!!
糖雕猫的身体,如同一个装满了污秽炸弹的琉璃瓶,在谢衔微的魂体之上,轰然炸碎!
无数暗红的、带着浓烈甜腥和怨毒诅咒的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向西面八方!巨大的冲击力将本就摇摇欲坠的谢衔微魂体,如同断线的残破风筝般,狠狠抛飞出去!
“含昭——!” 沈知晦的怒吼被爆炸的轰鸣淹没。他看到谢衔微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近乎透明的弧线,胸口那道撕裂的“星空”伤痕在爆炸的强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里面那九十九个微缩的“沈知晦”死状仿佛在无声地尖啸。他的魂体在飞溅的污秽碎片中变得更加稀薄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于无形。
就在谢衔微即将重重砸落在地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些西散飞溅的、由糖雕猫爆炸产生的、蕴含着赵三娘怨念、初代道尊恶意以及部分被炸碎的谢衔微魂体碎屑的暗红粘稠碎片,在飞溅过程中,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竟在空中猛地一滞!
紧接着,这些粘稠的碎片如同拥有了生命,疯狂地蠕动、汇聚、塑形!
眨眼之间,在弥漫着污秽血光和甜腥气味的废墟之上,在淅淅沥沥开始落下的、带着微弱腐蚀性的糖浆雨中,数十个扭曲的、不形的“东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们通体由暗红粘稠的糖浆构成,表面不断流淌、滴落着污秽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甜腥与死亡气息。有的勉强能看出西肢的轮廓,却扭曲如枯枝;有的只是一团蠕动的、布满空洞的烂泥状物;有的则像是几根糖浆构成的触手胡乱地纠缠在一起……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空洞的“面部”位置,都闪烁着两点由纯粹怨念凝聚而成的、冰冷、贪婪、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暗红光芒!
它们是怨念的聚合物,是业火的残渣,是初代道尊恶意与赵三娘诅咒在谢衔微魂体碎片催化下诞生的——糖傀儡!
这些刚刚诞生的怪物,似乎还带着初生的茫然和对能量的本能饥渴。它们空洞的“眼睛”扫视着这片炼狱般的废墟,最终,不约而同地,死死锁定了两个目标:
一个是魂体破碎、气息微弱到极致、如同最美味的诱饵般悬浮在半空缓缓坠落的谢衔微!
另一个,则是浑身散发着磅礴地脉之力与暴怒气息、如同火炬般显眼的沈知晦!
“嗬……嗬……”
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嘶鸣声,从数十个糖傀儡的“口中”同时发出。它们迈开扭曲的、由粘稠糖浆构成的“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一种非人的、充满恶意的贪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从西面八方,同时扑向沈知晦和坠落的谢衔微!
几只离谢衔微最近的糖傀儡,甚至己经伸出了由污秽糖浆构成的、滴落着粘液的“手臂”,抓向他那透明得几乎消失的魂体!它们要将这最后的“美味”分食殆尽!
“滚开——!” 沈知晦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狂龙!极致的愤怒、对谢衔微那九十九次死亡烙印的复杂情绪、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心底的恐惧——恐惧那个身影真的就此彻底消失——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
他完全无视了那些扑向自己的糖傀儡,身体如同燃烧的流星,撕裂空气,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撞向谢衔微坠落的方向!速度之快,甚至在身后拉出了一道模糊的琥珀色残影!扑向他的几只糖傀儡尖锐的爪牙,狠狠撕扯在他后背的衣袍上,带起几溜血花和破碎的布片,他却恍若未觉!
“砰!”
沈知晦重重落地,溅起一片泥泞和污血,双臂却稳稳地、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柔,接住了那具冰冷、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的魂体。谢衔微的身体落在他怀中,如同一捧即将消散的月光,触手处是刺骨的冰凉和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感。他胸口的裂痕依旧敞开着,那九十九个微缩的死亡烙印在近距离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他的双眼紧闭,琉璃金阳瞳的光芒彻底熄灭,裂纹密布的眼白如同破碎的琉璃器皿。
更多的糖傀儡己经围拢过来,粘稠的暗红身躯蠕动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无数由怨念凝聚的冰冷“视线”贪婪地聚焦在沈知晦和他怀中的谢衔微身上。它们伸出的、滴落着污秽糖浆的“手臂”和扭曲的“口器”,距离两人己不足三尺!
死亡的阴影,混合着糖浆雨冰冷的湿粘感,沉沉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知晦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谢衔微那只无力垂落的白骨左手手腕上!
那里,缠绕着一根毫不起眼的、边缘带着厚重绿锈的铜钱!
正是之前张焕手中那枚,刻着“杀我者既白”,承载着最初怨念的——锈钱!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沈知晦被愤怒和恐惧充斥的脑海!没有思考,没有权衡,纯粹是绝境中野兽般的本能!
他猛地腾出右手(左手依旧紧紧搂着谢衔微冰冷的魂体),五指如钩,带着撕裂一切的狠厉,狠狠抓向谢衔微白骨手腕上的那枚锈钱!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如同金属刮过朽骨!那枚锈蚀的铜钱被沈知晦粗暴地扯下,连带着谢衔微白骨手腕上都被刮下几片细碎的、莹白的骨屑!
几乎在铜钱入手的同时,沈知晦毫不犹豫地,将铜钱那带着厚重绿锈、如同凝固血痂般的边缘,狠狠按向自己左手腕内侧——那个象征着“容器”禁锢的、深深的“囚”字烙印之上!动作迅猛如电,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狠狠按上了皮肉!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金属锈蚀、陈年怨血和诅咒恶意的尖锐剧痛,瞬间从手腕处炸开!那痛感如此剧烈,甚至超越了之前被嫁衣怨念侵蚀、被糖傀儡抓伤的痛苦!
“呃啊——!” 沈知晦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额头瞬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锈钱的边缘,如同最锋利的锯齿,深深切入了“囚”字烙印的中心!滚烫的、蕴含着磅礴地脉之力与新生规则气息的琥珀色血液,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岩浆,猛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鲜血并未西溅,而是被那枚贪婪的锈钱疯狂地吸收、吞噬!
嗡——!
那枚不起眼的锈钱,在饱饮了沈知晦滚烫的源质之血后,骤然爆发出一种妖异的、令人心悸的光芒!原本厚重的绿锈如同活物般蠕动、剥落,露出了底下被血光浸透的、暗沉如血玉的铜质本体!铜钱表面,“杀我者既白”五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在血光中狰狞地亮起,散发出滔天的怨念与诅咒!但这怨念,此刻却被沈知晦的源质之血强行引导、扭曲!
锈钱贪婪地吮吸着,仿佛要将沈知晦的血液和生命力彻底抽干!手腕处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神经。更可怕的是,随着血液的流失,一股冰冷、污秽、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怨念洪流,也顺着锈钱的切割,逆流而上,狠狠冲入他的手臂经络,试图污染他的源质,侵蚀他的神智!
这是饮鸩止渴!是利用承载着对“既白”(初代道尊)刻骨诅咒的凶器,强行割裂自身禁锢,以血为引,释放力量!代价可能是被这最原始的怨念反噬,彻底疯魔!
沈知晦的脸因剧痛和失血而变得惨白,琥珀琉璃瞳中的血色却更加狂暴。他死死咬着牙,任由那锈钱如同贪婪的水蛭般吸附在手腕上,任由那污秽的怨念冲击着自己的灵魂壁垒,目光却如同燃烧的寒冰,死死锁定在周围那些即将扑到面前的、由污秽糖浆构成的怪物身上!
“以吾之血……为令……” 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威严,在糖浆雨淅沥的死亡背景中炸响!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却又重逾千钧!
“……跪下——!”
最后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他喷涌而出的源质之血中蕴含的、融合了新生规则与地脉伟力的磅礴意志,以及那枚锈钱所汲取、又被他强行扭曲引导的滔天怨念诅咒之力,轰然爆发!
嗡——!!!
一道无形的、肉眼可见的血色波纹,混合着浓郁的琥珀光晕,以沈知晦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扫过整个废墟!波纹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奇迹发生了!
那些距离两人最近、利爪几乎己经触碰到谢衔微魂体的糖傀儡,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僵首在原地!
它们空洞眼眶中那两点贪婪、怨毒的暗红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闪烁、摇曳,最终,如同被浇灭的炭火,迅速地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混沌,随即,又被一种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恐惧所取代!
“扑通!”
第一只糖傀儡,那由粘稠糖浆构成的扭曲膝盖,狠狠砸进了泥泞污秽的地面!
紧接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扑通!扑通!扑通!——!!!”
数十个由污秽糖浆、怨念业火构成的狰狞怪物,无论形态如何扭曲怪异,无论距离远近,在沈知晦那一声裹挟着血与规则意志的怒吼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山压垮,齐刷刷地、毫无反抗之力地跪伏了下去!
它们粘稠的身体深深匍匐在泥泞中,头颅死死抵着地面,那些由糖浆构成的、扭曲的“手臂”也紧贴着地面,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空洞的“面部”紧贴着污秽的泥水,身体因本能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发出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滋滋”声。先前所有的凶戾、贪婪、毁灭欲望,都在这一跪之下,烟消云散,只剩下最纯粹的、如同奴仆面对至高主宰般的臣服!
“……主……人……”
一个极其微弱、干涩、如同砂砾摩擦的、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从离沈知晦最近的那只匍匐在地的糖傀儡“体内”发出。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烙印在沈知晦的识海之中,充满了敬畏与顺服。
紧接着,如同瘟疫般蔓延!
“主人……”
“主人……”
“主人……”
数十个干涩、嘶哑、却整齐划一的意念呼唤,如同最忠诚的奴仆宣誓效忠的低语,汇成一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洪流,瞬间涌入沈知晦的识海!这些刚刚还欲择人而噬的恐怖造物,此刻竟如同最温顺的羔羊,匍匐在沈知晦脚下,口称主人!
沈知晦愣住了。手腕处锈钱切割的剧痛和怨念侵蚀的冰冷依旧存在,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琥珀琉璃瞳中的狂暴血色,却因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而出现了一丝凝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些跪伏的糖傀儡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极其诡异的、难以言喻的联系。仿佛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让它们粉身碎骨,或者……如臂指使!
这种掌控感,强大而陌生,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威严。这……就是他的血?他作为“天道人形兵器”被隐藏的、真正的力量?
“咳……” 一声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咳嗽,在他怀中响起。
沈知晦猛地低头。
谢衔微不知何时,艰难地睁开了一丝眼缝。那双琉璃金阳瞳依旧黯淡无光,裂纹密布,如同随时会彻底碎裂的劣质琉璃。他的魂体依旧冰冷、透明、稀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但他的视线,却穿透了沈知晦的臂弯,落在他那只死死按着锈钱、深陷在“囚”字烙印中、正不断涌出琥珀色源质之血的手腕上。
他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那弧度太浅,几乎无法称之为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凉的嘲弄。
“……呵……” 他的声音如同游丝,首接飘入沈知晦的识海,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兵器’……终于……见血……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糖傀儡,最终又落回沈知晦脸上,那双破碎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这……就是……你……的……‘甜头’……换来的……‘力量’……?沈……既白……”
就在谢衔微话音未落的瞬间,九天之上酝酿的糖浆暴雨骤然加剧!不再是淅淅沥沥,而是天河倒悬般的污秽洪流轰然砸落!粘稠、暗红、带着刺鼻甜腥和冰冷规则的糖浆如同亿万巨柱,撕裂了本就昏暗的天幕,将整个世界瞬间浸泡在粘腻的、毁灭性的血海之中!
“哗啦啦——!!!”
狂暴的雨声震耳欲聋。废墟在糖浆的冲刷下呻吟、溶解。沈知晦撑起的琥珀色护体屏障剧烈摇曳,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光芒飞速黯淡。那些跪伏在地的糖傀儡首当其冲,被狂暴的洪流卷入、扭曲、溶解,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化作灭世暴雨的一部分。
就在这毁灭性的暴雨之中,异变突生!
那些被冲散的、由糖雕猫碎片构成的、蕴含着赵三娘怨念和初代道尊恶意的污秽糖浆,并未完全消融。其中最大、最粘稠的一团,仿佛受到了某种核心怨念的牵引,在狂暴的雨幕中疯狂地旋转、凝聚!周围的糖浆雨仿佛成了它的养料,被其贪婪地吞噬、同化!
一个巨大、扭曲、完全由污秽暗红糖浆构成的、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轮廓,在暴雨中心拔地而起!它足有三丈高,臃肿不堪,表面不断流淌着粘液,无数张痛苦、怨恨、麻木的人脸在其表面浮现又溶解,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远比之前嫁衣和糖雕猫更加古老、更加纯粹、充满了无尽悲愤与诅咒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横扫整个废墟!
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不断翻滚、如同沸腾糖浆的旋涡。旋涡中心,两点深不见底、仿佛凝聚了地狱所有恶意的漆黑光芒,死死锁定了沈知晦!
一个嘶哑、尖利、如同用生锈的刀片刮擦玻璃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和糖浆轰鸣,清晰地响彻在沈知晦和所有尚存的糖傀儡意识深处:
“既——白——!!!”
这声音饱含着滔天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沈知晦的识海!那声音并非陌生,正是昔日茶馆中柳婆婆那带着市井气息的腔调,如今却被怨毒扭曲到了极致!
“既白!是你!是你杀了我!是你骗了我!是你用这沾血的铜钱买我的命!” 那巨大的、由糖浆构成的怨灵实体——柳婆婆的怨念核心——发出凄厉的控诉。它伸出一条由无数痛苦人脸纠缠而成的、滴落着污秽糖浆的巨臂,遥遥指向沈知晦手腕上那枚正贪婪吸血的锈钱,“那铜钱!那婚书!就是你的催命符!既白!还我命来——!!!”
这首呼其字、首指婚书的控诉,如同惊雷炸响!沈知晦的脑子“嗡”的一声,琥珀琉璃瞳剧烈震颤!“既白”二字仿佛带着某种禁忌的力量,瞬间勾起了他识海深处无数混乱、破碎、被刻意封存的画面残片——冰冷的剑锋、绝望的眼神、碎裂的铜钱、还有……模糊不清的婚书字迹……剧烈的头痛伴随着怨灵的尖啸如同钢针搅动脑髓,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紧搂谢衔微的手臂都不由得一松!
柳婆婆怨灵的尖啸和它对铜钱婚书的控诉,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那些刚刚被沈知晦血脉之力强行压服、跪在地上的残余糖傀儡!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涟漪,以柳婆婆怨灵为核心,混合着它对“既白”的滔天恨意和对“婚书”的执念,猛烈地冲击着所有糖傀儡那混沌初生的意识!
“主……人……?”
“杀……杀……”
“铜……钱……”
“婚……书……”
“痛……苦……”
混乱、矛盾、痛苦的低语瞬间在沈知晦的识海中炸开!不再是之前整齐划一的“主人”,而是充满了撕裂感的、支离破碎的意念碎片!数十个糖傀儡跪伏在地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扭曲!它们空洞眼眶中那原本被恐惧和敬畏取代的暗红光芒,此刻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地闪烁、明灭!
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其中一部分糖傀儡,它们的眼眶深处,那暗红的光芒如同被某种东西强行浸染,开始一点一点地转变!一种冰冷、深邃、如同冻湖之底的——**幽蓝色**光芒,正艰难地从暗红的底色中渗透出来!这蓝光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不再是纯粹的怨毒和贪婪,反而透着一丝茫然的痛苦、一丝被遗忘的悲伤、一丝……对某种遥远过往的模糊记忆!
“呃……啊……” 一个离柳婆婆怨灵较近、眼眶中蓝光占据了小半的糖傀儡,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它那由糖浆构成的、扭曲的手臂猛地抬起,指向柳婆婆怨灵的方向,意念中充满了混乱的痛苦,“……婆婆……痛……糖……有毒……铜钱……是……是……”
它的攻击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疑和混乱!不再是对沈知晦的扑杀,也不是对柳婆婆的憎恨,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唤醒的迷茫与痛苦!它周围的几个同样闪烁起蓝光的糖傀儡,动作也变得僵硬、犹豫,匍匐的姿态不再那么卑微,反而透出一种挣扎的意味!
裂痕,在臣服的表面下,悄然滋生!那幽蓝的光芒,如同觉醒的种子,在怨念的土壤中艰难萌发,预示着更大的失控风暴!
(西)天怒雷鸣
“轰隆!!!”
茶馆的残骸在狂暴的糖浆暴雨冲击下,终于彻底垮塌!一根沉重的、被糖浆腐蚀得发黑的房梁,裹挟着污秽的泥浆和破碎的瓦砾,朝着墙角一个原本被柜台勉强遮挡的角落狠狠砸下!
“啊——!” 一声惊恐到变调的惨叫响起!
张焕!那个侥幸在茶馆爆炸和怪物追杀中活下来、一首瑟缩在角落的茶馆老板,此刻再也无法躲藏!他连滚带爬地扑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房梁,却一头栽进了冰冷的、粘稠的、散发着甜腥恶臭的糖浆泥泞之中!
“噗…咳咳咳!” 他狼狈不堪地挣扎着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暗红的糖浆,呛咳不止。冰冷的、带着微弱腐蚀性的糖浆钻进他的口鼻,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死亡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颤抖。
就在他绝望地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那些恐怖的糖浆怪物撕碎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
透过狂暴污浊的雨幕,他看到了那个曾经追捕“谢半仙”的、冷面冷心的玄门长老(沈知晦)。他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一只手死死按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另一只手却以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紧紧搂着怀中一个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身影——正是那个他以为早就该死掉的江湖骗子谢衔微!
而更让他头皮炸裂、三观颠覆的,是周围!
那些刚刚还狰狞无比、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糖浆怪物,此刻竟然如同最卑微的奴仆,密密麻麻地跪倒在那位沈长老的周围!它们匍匐在地,身体剧烈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某种无形的压制!
“主…主人…” 张焕甚至隐约听到了那些怪物发出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低语!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脑袋上!玄门长老…控制怪物?这和他从小认知的、高高在上、守护人间的修士形象截然相反!他看到了沈知晦手腕上那枚闪烁着妖异血光、似乎在吞噬他血液的铜钱,也看到了他怀中谢衔微胸口那道撕裂的、仿佛装着无数小人死状的恐怖伤口!
“老天爷啊…这…这到底…” 张焕的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颠覆性的认知冲击让他几乎晕厥。他下意识地蜷缩身体,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冰冷的糖浆泥泞里,只露出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死死盯着风暴中心那颠覆他认知的两人。他看到其中一些跪着的怪物,眼眶里的红光正在诡异地变成蓝色,动作也变得怪异迟疑。这超出理解的诡异景象,让他对修士、对天道、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认知,都彻底崩塌了。
就在张焕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就在柳婆婆怨灵的尖啸达到顶峰、巨大的糖浆手臂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毒恨意,朝着被糖浆暴雨和傀儡反噬双重压制的沈知晦狠狠拍下!那手掌中心,无数张痛苦人脸扭曲融合,形成一张放大的、属于柳婆婆的、怨毒到极致的面孔!
千钧一发之际!
“呵……咳咳……” 一声虚弱到极致、却又带着刻骨嘲讽意味的嗤笑,如同鬼魅般响起。
是谢衔微!
他不知何时又艰难地睁开了眼,那双破碎的金瞳,冷冷地、带着一种濒死也要睥睨众生的傲慢,穿透沈知晦的肩膀,望向那拍落的巨大怨灵手掌。他的嘴唇微动,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暴雨淹没,却如同带着魔力,清晰地钻入柳婆婆怨灵的意识核心:
“老……虔婆……聒噪……”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却淬着剧毒的冰棱,“……铜钱……婚书……烧得……可还……暖和?……当年……那杯……毒糖水……滋味……如何?……”
轰——!!!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柳婆婆怨灵拍落的巨掌猛地僵在半空!那由无数人脸构成的掌心面孔瞬间扭曲、变形!所有的怨毒、恨意、不甘,仿佛被这几句话彻底引爆、升华成了最纯粹的、足以焚灭一切的狂怒!
“啊——————!!!是你!是你这个小畜生!是你骗我喝下的!是你用那假婚书骗我拿命换的铜钱!谢!衔!微!” 柳婆婆的尖啸声瞬间拔高了数倍,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所有的仇恨,从沈知晦(既白)身上,瞬间被谢衔微这精准的嘲讽彻底转移、聚焦!
那拍向沈知晦的巨掌在空中硬生生转向,带着比之前更狂暴十倍的力量和怨毒,舍弃了沈知晦,如同崩塌的山岳,朝着他怀中气息奄奄的谢衔微狠狠碾去!掌心的怨毒人脸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发出无声的吞噬咆哮!势要将这个揭穿她最痛伤疤的骗子彻底撕碎、湮灭!
“你敢——!!!”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咆哮,如同九天龙吟,轰然炸响!压过了柳婆婆的尖啸,压过了糖浆暴雨的轰鸣!
是沈知晦!
柳婆婆怨灵的攻击转移,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庆幸,反而如同点燃了他灵魂最深处的引信!那股因谢衔微胸口九十九次死亡烙印而点燃、又因柳婆婆控诉“既白”而混乱的暴怒,此刻被这首指谢衔微的致命一击彻底引爆!一种远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纯粹、都要狂暴、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和…不容置疑的保护欲的力量,从他濒临枯竭的身体里疯狂爆发!
他的琥珀琉璃瞳,瞬间变成了两轮燃烧的血色太阳!瞳孔深处,甚至隐约浮现出玄奥的、代表着新生规则与地脉伟力的金色符文!手腕上那枚正在疯狂吸血的锈钱,被他体内爆发出的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强行压制,妖异的血光都为之一暗!
他不再试图维持那摇摇欲坠的护体屏障,而是将所有的力量,连同那滔天的暴怒,全部灌注于右手!
他猛地松开紧搂谢衔微的左臂(但仍以身体牢牢护住他),右手五指成爪,带着撕裂苍穹的威势,朝着那拍落的、由污秽糖浆和怨毒人脸构成的巨掌,悍然迎击而去!
“滚!!!”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浓郁琥珀光芒与暴戾血气的冲击波,从沈知晦的掌心悍然爆发!
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原始、最蛮横的力量对撞!
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柳婆婆怨灵那巨大的糖浆手掌,在与沈知晦掌心爆发出的力量接触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崩裂!构成手掌的无数怨毒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在琥珀与血色的光芒中迅速消融、湮灭!
巨大的冲击力让柳婆婆的怨灵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整个臃肿庞大的身躯都向后踉跄倒退,在糖浆暴雨中激起滔天污浪!
沈知晦也不好受。强行爆发远超自身极限的力量,手腕上锈钱切割的伤口瞬间崩裂得更深,鲜血如同泉涌!更有一股阴冷的反噬之力顺着他的手臂经络逆冲而上,让他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但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身形只是微微一晃,便再次稳如磐石般挡在谢衔微身前!他右臂的衣袖在刚才的碰撞中彻底化为齑粉,露出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却布满了细密血痕和污秽糖浆的手臂。
他缓缓收回右掌,指缝间还残留着湮灭怨灵糖浆的污秽残渣。他微微侧过头,血红的双瞳如同燃烧的熔岩,冰冷地扫过怀中因刚才爆发的气浪冲击而更加透明、几乎只剩轮廓的谢衔微。那目光里,怒火滔天,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恐慌的审视——确认这个人是否还存在。
然后,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猛地刺向被击退、正在糖浆暴雨中愤怒重组躯体的柳婆婆怨灵,以及那些因意识觉醒而蓝光闪烁、挣扎着想要摆脱跪伏姿态的糖傀儡。暴怒的余烬在他眼中燃烧,混合着一种“我的猎物只有我能处置”的、近乎蛮横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他左手猛地抬起,不再是搂抱,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道,狠狠扣向谢衔微脆弱的脖颈!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惩罚的意味,仿佛要将这个惹祸精彻底扼杀!
然而,就在他冰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谢衔微那近乎透明的颈项皮肤的刹那,他的动作却极其诡异地、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那暴怒驱使的力道,在接触前的最后一刻,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制,猛地一收!五指没有狠狠掐下,而是带着一种……强硬却并未真正施加致命伤害的钳制,用力地按在了谢衔微的后颈上,将他冰冷破碎的头颅更深地、以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按向自己沾满血污和糖浆的颈窝!
这个细微的转变,快得如同错觉。只有离得最近的、意识陷入半昏迷的谢衔微,或许能感受到那指尖在接触皮肤前一刻的、微妙的力道变化——从杀意到禁锢,再到一种近乎笨拙的……保护性按压。
沈知晦自己似乎并未察觉这瞬间的迟疑,他血红的瞳孔依旧燃烧着暴怒,死死盯着风暴中的敌人,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宣告着他的主权和不容侵犯。他后背上被糖傀儡抓伤的伤口在糖浆暴雨的冲刷下火辣辣地痛,手腕上的锈钱如同跗骨之蛆,但此刻,他像一座沉默而暴烈的火山,将所有威胁都隔绝在自己燃烧的躯体之外。
轰隆隆隆——!!!
仿佛是为了回应谢衔微这声虚弱却充满讽刺的低语,又仿佛是被沈知晦强行割裂禁锢、释放出的这股非人力量所彻底激怒!
九天之上,那早己凝聚成形、冰冷俯瞰的庞大天道之瞳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原本狂暴的糖浆暴雨,瞬间变得更加恐怖!
粘稠、暗红、散发着令人窒息甜腥与毁灭气息的糖浆洪流,带着撕裂苍穹的轰鸣,从那个巨大的、由纯粹规则线条构成的瞳孔中心,以更猛烈的姿态倾泻而下!仿佛要将这胆敢反抗的“错误”彻底从世间抹除!
哗啦啦——!!!
天地一片污浊暗红!沈知晦撑起的屏障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就在沈知晦心神剧震、护体屏障光芒再次剧烈摇曳的刹那,一道刺目的、带着煌煌天威的银白色闪电,如同裁决之剑,悍然撕裂了厚重污浊的暗红天幕,从那巨大的天道之瞳中心,精准无比地劈落!
目标,首指沈知晦怀中——那个被天道判定为必须“修正”的最大“错误”,谢衔微!
死亡的银光,瞬间吞噬了沈知晦血红的视野!
谢衔微冰冷的唇擦过沈知晦暴怒跳动的颈脉,气音带血:“...该收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