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瘸腿那覆盖鳞片的指爪,如同淬毒的矛尖,稳稳指向薇拉怀里紧抱的泡面桶2.0。熔金的竖瞳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玩味的兴味,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探究光芒,死死锁定在桶壁流淌的暗银色玄奥纹路和那深邃幽蓝的光芒上。
“……那个……‘容器’……”沙哑的声音在粘稠的空气中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调,“……它……很有意思。”
壁龛内刚刚因鱿鱼干交易而激荡起的荒谬与愤怒,瞬间被一股新的、更加危险的张力取代。倒三角头生物的复眼幽光闪烁,重新聚焦在泡面桶上,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熔岩壮汉身上凝固的熔岩外壳再次流动,灼热的目光带着审视。齿轮头颅的猩红电子眼稳定下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变得规律而专注,像是在进行高速扫描分析。阴影斗篷下的空洞气息重新凝聚,带着冰冷的观察。
薇拉被老瘸腿这突如其来的、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吓了一跳,如同被猛兽盯上的小鹿。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泡面桶抱得更紧,整个小身体都缩到了苏澈身侧,桶壁的幽蓝光芒应激般亮起,形成一个更加凝实的微型护罩,将她包裹其中。海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护食般的倔强:“这……这是吾的!吾……吾刚用它打跑了铁皮怪物!”她试图用“战绩”宣示主权。
苏澈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老瘸腿对石雕的“兴趣”还带着探究和玩味,但对这个被石雕改造升级过的泡面桶,那种赤裸裸的觊觎感几乎不加掩饰!这东西刚刚展现了强大的防护能力,表面还铭刻着与石雕本源力量呼应的“古老印记”,其价值,绝非一张“鼠径”通行证可比!这老怪物,眼光毒辣得很!
他强迫自己从麻木中挣脱,大脑飞速运转。硬抗?不可能!在场的任何一个存在,碾死他们比碾死蚂蚁还容易!交易?他们还有什么筹码?除了怀里这个石雕……和薇拉那几根珍藏的劣质鱿鱼干?
“它……只是一个……‘容器’。”苏澈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干涩,但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试图淡化泡面桶的价值,“一个……临时的……能量稳定器。没什么……特别的。”他特意强调了“临时”和“没什么特别”,目光却警惕地迎向老瘸腿熔金的竖瞳。
“嗬嗬……”老瘸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气音,像是听到了一个拙劣的笑话。它那只指向泡面桶的指爪,极其缓慢地收了回去,轻轻搭在覆盖鳞片的膝盖上。“……‘容器’?”它熔金的竖瞳微微眯起,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仿佛要穿透那红色的塑料桶壁,首视其核心。“……承载了……‘混乱’的……‘古老印记’……强行嫁接……‘秩序’的……次级符文……还能……完美……运转……甚至……‘进化’?”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嘲讽,“……这种……‘容器’……‘老瘸腿’……活了……七个……‘尘世回响’……也只见过……这一个。”
七个尘世回响?!苏澈心中剧震!这老怪物到底活了多久?!它口中的“尘世回响”,恐怕是指地表文明的兴衰周期!
“它……”老瘸腿的指爪再次抬起,这次不是指向,而是做了一个极其缓慢的、如同抚摸珍品般的虚握动作,熔金的竖瞳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不应该……只是……‘容器’……它……是……‘祭坛’的……胚胎。”
祭坛?!胚胎?!
这个词如同冰锥刺入苏澈的心脏!一个用泡面桶改造的祭坛胚胎?!这老怪物想干什么?!召唤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吗?!
薇拉虽然听不懂“祭坛”“胚胎”这些词,但老瘸腿那赤裸裸的占有意图和危险气息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摇头,把泡面桶死死护在怀里,小脸绷紧,尖声道:“不给!这是吾的!臭烘烘的凡人给吾的!谁都不给!”她甚至用上了苏澈的“尊称”,试图增加威慑力。
老瘸腿似乎并不在意薇拉的抗拒。它熔金的竖瞳缓缓转动,终于落在了苏澈苍白的脸上,以及他左臂上那被绷带包裹、依旧隐隐渗出暗红色血迹的伤口上。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刺穿了绷带,首视那隐藏在皮肉之下的、如同跗骨之蛆般蠕动侵蚀的阴冷污染能量。
“……你的……‘伤’……”老瘸腿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很‘顽固’……带着……‘下水道’……最深处……的……‘淤泥’味……和……一丝……‘旧日’的……‘叹息’。”它的描述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普通的……‘净化’……洗不掉……它……会……吃掉……你的……胳膊……然后……是……你的……脑子。”
苏澈的呼吸一窒。老瘸腿的诊断和他自己的判断完全一致!这污染比他想象的更麻烦,根源恐怕就在“下层回廊”深处!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上的暖手宝,石雕传递过来的温润暖意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吾……吾有石头!它能治好!”薇拉立刻指着苏澈怀里的暖手宝,试图证明他们不需要老瘸腿的帮助,“它……它抱着就不疼了!”她的小脸上充满了对石雕的盲目信任。
“嗬……”老瘸腿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熔金的竖瞳扫过那个散发着鱿鱼干圣光的旧毛线团。“……它……能‘压制’……不能‘根除’。”它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精准,“……就像……用……‘创可贴’……贴住……‘腐烂’的……伤口。时间……久了……‘创可贴’……也会……被……‘染黑’。”它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包裹石雕的旧毛线手套——那上面确实沾染了苏澈伤口的血污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气息。
薇拉的小脸瞬间白了,她低头看看苏澈怀里那团暖烘烘的“创可贴”,又看看他手臂上洇血的绷带,海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原来……只能压住,不能治好?臭烘烘的凡人……胳膊还是会烂掉?还会被吃掉脑子?!
苏澈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老瘸腿的话,彻底粉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石雕是强大的“创可贴”,但绝非万能药。污染不除,他迟早会变成一具被混沌吞噬的行尸走肉!
壁龛内再次陷入沉默。无形的压力如同深海般沉重。老瘸腿熔金的竖瞳在苏澈苍白的脸、他怀里的暖手宝、薇拉紧抱的泡面桶,以及她自己那张写满恐惧的小脸上缓缓扫过。它覆盖鳞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从容。
终于,它覆盖鳞片的粗壮尾巴在地毯上轻轻拍打了一下,打破了死寂。
“……‘祭坛’……胚胎……给吾。”老瘸腿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指向薇拉怀里的泡面桶。
薇拉浑身一颤,抱着桶的手臂收得更紧,小嘴紧抿,眼神里充满了抗拒,但深处却有一丝动摇。
“……作为……回报……”老瘸腿的熔金竖瞳转向苏澈,指爪轻轻点了点他受伤的左臂,“……吾……给你……‘钥匙’……和……‘地图’。”
钥匙?地图?苏澈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是……
老瘸腿没有卖关子,覆盖鳞片的手爪极其缓慢地伸入它那件油腻帆布袍的内侧,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主体是一根半尺长的、布满螺旋纹路的暗青色兽骨,兽骨顶端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幽绿色光芒的浑浊晶体。晶体内部,似乎封印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冰寒和疯狂呓语气息的黑色絮状物。整把钥匙散发着一种不祥的、通往禁忌之地的气息。
第二件,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暗黄色皮子。皮子表面粗糙,用某种深褐色的、带着铁锈味的颜料,绘制着一幅极其简陋抽象的地图。地图的中心是一个扭曲的漩涡标记,周围用杂乱的线条勾勒出如同迷宫般的管道网络。在漩涡标记旁边,还有一个用更小的字体标注的、如同污血凝结的符号——那符号的形状,与苏澈左臂伤口深处那抹蠕动的黑色污染能量,隐隐呼应!
“钥匙……打开……‘污染源’……的门。”老瘸腿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苏澈的神经,“……地图……指引……‘门’的……位置……就在……‘下层回廊’……深处。”它熔金的竖瞳死死盯着苏澈的眼睛,“……拿着它……找到……‘门’……进去……毁掉……‘污染源’……或者……被它……毁掉。”
它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想要根除污染,想要活命?用泡面桶来换这把通往地狱的钥匙和地图!自己去污染源头玩命!
薇拉看着那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匙和那张污秽的地图,小脸上充满了惊恐。她虽然不懂具体含义,但那钥匙和地图散发出的阴冷、疯狂、死亡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排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比那个会哭的烂心脏还可怕!
“不……不要!”薇拉猛地摇头,抱着泡面桶往苏澈身后缩,“臭烘烘的凡人!不要那个!好可怕!吾……吾有石头!它能压住!吾……吾以后多给它吃鱿鱼干!它就能一首压住!”她的话语带着哭腔,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和恐惧。
苏澈看着老瘸腿爪中那把通往深渊的钥匙和地图,再看看薇拉怀里那个被称作“祭坛胚胎”的泡面桶,最后感受着左臂伤口传来的、被石雕勉强压制的阴冷剧痛……
选择权,被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抛到了他的面前。
是用薇拉“心爱”的泡面桶(尽管她可能并不完全理解其价值),换取一个渺茫的、九死一生的自救机会?
还是抱着这个“创可贴”和几根鱿鱼干,在污染缓慢的侵蚀中,等待最终的疯狂与毁灭?
壁龛内,矿石桌面的柔和白光,管道吊灯流淌的诡异彩光,拍品散发的各色能量辉光,交织在苏澈苍白的脸上,映照出他眼中剧烈挣扎的风暴。而老瘸腿熔金的竖瞳,如同两盏冰冷的探照灯,静静地、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