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3号码头像个生锈的铁盒子。海风卷着鱼腥气撞在集装箱上,发出呜呜的声响,远处的狗吠声断断续续,听得人心里发毛。
沐昆阳蹲在集装箱后面,扯了扯王胖子的衣角:“帽子戴低点。”
王胖子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冲锋衣,手里拎着个黑色行李箱——里面装的不是钱,是鲁二黑餐厅冻了半年的猪肘子,外面裹着层锡纸,乍一看像捆成沓的现金。
“放心!”王胖子拍着胸脯,的肚子把冲锋衣撑得鼓鼓的,“保证让牛大水的人把我当成你,乖乖钻进圈套!”
计划是顾倾城定的。牛大水放出消息,说愿意用五十万赎回被抄的“货”,约在3号码头交易,明摆着是鸿门宴。沐昆阳顺水推舟,让王胖子假扮自己去交易,他则带着真正的目标——那本加密日志的备份U盘,去废弃船坞见个关键人物。
“记住,看见刀疤脸就跑。”沐昆阳又叮嘱一遍。邱裴宁说,牛大水雇的那帮凶手里,带头的是个左脸有道刀疤的男人,以前是海盗船上的打手,心狠手辣。
陆琳琅突然从集装箱后探出头:“哥,监控都黑了!我在必经之路装了红外摄像头,能看见他们藏在哪。”她递过来个微型耳机,“有事随时叫我。”
顾倾城最后检查了一遍王胖子的行李箱:“猪肘子绑紧点,别掉出来露馅。”她的目光在沐昆阳和王胖子之间转了圈,最终落在沐昆阳手里的匕首上,“小心点。”
沐昆阳点点头,转身钻进集装箱的缝隙。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七点整,王胖子拎着行李箱晃悠悠走出集装箱。码头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停着辆没开车灯的面包车,像只伏在暗处的狼。
“钱带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是刀疤脸。
“五十万,一分不少。”王胖子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学着沐昆阳的语气,“货呢?”
面包车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下来八个壮汉,手里都拎着钢管砍刀,刀疤脸走在最前面,左脸的疤痕在夕阳下泛着红,像条没褪净的血痂。
“验货。”刀疤脸朝行李箱抬了抬下巴。
王胖子刚要把箱子递过去,耳机里突然传来陆琳琅的尖叫:“左边!集装箱后面还有人!”
他猛地矮身,躲过身后劈来的钢管,顺势把行李箱砸向刀疤脸:“妈的!敢阴老子!”
猪肘子滚了一地,冻得硬邦邦的,砸在人身上“咚咚”响。刀疤脸愣了半秒,随即反应过来:“是替身!追!”
王胖子撒腿就跑,的身躯在集装箱之间灵活得像只兔子。他知道沐昆阳交代的路线——穿过三道铁丝网,就能到鲁二黑的餐厅后门,那里有邱裴宁安排的车接应。
但刀疤脸显然不想给他活路。两个壮汉抄近路堵在铁丝网前,钢管带着风声劈过来。王胖子猛地转身,抓起地上的猪肘子砸过去,趁对方躲闪的瞬间,硬生生从铁丝网的破洞钻了过去,后背被铁丝刮掉一大块皮,血瞬间染红了冲锋衣。
“祖宗!”他骂着往前跑,却没注意脚下的钢板是松动的,一脚踩空,重重摔在地上。
刀疤脸追上来,砍刀带着寒光劈向他的腿:“跑啊!”
王胖子下意识蜷起身子,用胳膊去挡。“咔嚓”一声脆响,胳膊应声而断,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还咬着牙笑:“牛大水给你们多少钱?老子出双倍!”
刀疤脸的刀又举了起来,这次瞄准的是他的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是顾倾城报的警,比预定时间早了十分钟。刀疤脸骂了句脏话,对着王胖子的腿又砍了一刀,转身就跑,壮汉们跟着钻进面包车,消失在夜色里。
废弃船坞里,沐昆阳正和一个穿风衣的男人交易。男人是张队长派来的卧底,负责接应那本日志备份,他接过U盘,低声说:“牛大水背后不仅有赵家,还有老鬼的人,码头的集装箱里藏着军火,准备下个月走私到东南亚。”
沐昆阳刚要追问,耳机里突然传来顾倾城的哭声:“王胖子被砍了!在医院抢救,腿可能保不住了!”
他脑子“嗡”的一声,转身就往船坞外冲,风衣男人在后面喊:“小心!牛大水还有后手!”
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顾倾城坐在走廊长椅上,手里攥着块染血的冲锋衣碎片,肩膀止不住地抖。陆琳琅红着眼圈骂:“我查了刀疤脸的底,是老鬼以前的手下,现在替牛大水卖命!”
邱裴宁提着保温桶进来,看见沐昆阳,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鲁二黑己经带人去堵牛大水了,被我拦住了。现在冲动,只会让胖子白受伤。”
沐昆阳没说话,只是盯着手术室的门。门上映出他的影子,眼神冷得像冰,拳头攥得发白,指节捏出深深的红痕。
他想起王胖子总说,等赚了钱就开家海鲜大排档,自己当老板,再也不用跟着他风吹日晒。想起刚才在码头,王胖子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肥脸上的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牛大水。”沐昆阳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这时,卧底发来条信息:“码头集装箱的军火有异动,好像要提前转移。”后面附了张照片,集装箱编号清晰可见,正是3号码头最里面那排,下午还空着,现在却焊死了门。
沐昆阳的眼睛亮了。他知道,这是牛大水的后手——如果伏击失败,就用军火制造混乱,趁机跑路。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腿保住了,但得养半年,以后不能干重活了。”
沐昆阳冲进病房,王胖子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看见他就咧嘴笑:“哥……没给你丢人吧?”
“没丢。”沐昆阳的声音有点哽咽,“等你好了,咱就开大排档,我给你当服务员。”
王胖子刚要说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着门口说:“刀……刀疤脸的刀上……有字……”
沐昆阳这才想起,刚才顾倾城捡了块刀疤脸掉落的刀鞘,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鬼”字——是老鬼的标记。
他走出病房,看着窗外的夜色。3号码头的方向隐约有火光,卧底发来新消息:“集装箱着火了,军火可能被销毁了。”
沐昆阳捏着手机,突然笑了。火能烧掉军火,却烧不掉账本里的秘密,烧不掉王胖子腿上的伤疤,更烧不掉他心里的恨。
他给陆琳琅发了条信息:“查清楚老鬼的船什么时候离港。”
然后,他摸出藏在鞋底的半块铜牌——父亲的遗物,和老鬼的标记正好能对上一半。
“游戏才刚开始。”他对着夜空说,仿佛能看见牛大水和刀疤脸在暗处狞笑,看见老鬼戴着墨镜的脸,看见赵家父子举杯庆祝的样子。
病房里传来王胖子的呻吟声,顾倾城在轻声安慰。沐昆阳靠在墙上,握紧了铜牌。他知道,这场仗己经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码头,而是为了那些流在海里的血,为了那些不该被遗忘的冤屈。
远处的码头,火光越来越亮。而深海里,那条叫“老鬼”的巨鲨,似乎己经闻到了血腥味,正悄悄张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