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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过后的码头弥漫着海腥味和柴油味。沐昆阳蹲在"逐浪者"甲板上，正用扳手拧紧新换的声呐支架。三天前那场风暴留下的伤痕随处可见——断裂的护栏、变形的舱门，还有主桅杆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哥，发票。"王胖子递来一叠单据，"这次维修花了小二十万，保险公司那边..."
"先走私人账户。"沐昆阳擦了把汗，"等打捞许可证批下来再走公司账。"他瞥见码头尽头那辆熟悉的白色奥迪，嘴角不自觉上扬，"倾城来了。"
王胖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啥...我突然想起要去给邱姐送鱼获！"说完一溜烟跑了，连工具箱都没拿。
顾倾城今天穿了套米色职业套装，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手里拎着个鼓鼓的公文包。她走路带风的样子不像来约会，倒像是来...
"查账？"沐昆阳挑眉看着她从包里掏出的笔记本电脑。
"例行审计。"顾倾城推了推金丝眼镜，"作为'逐浪者'号30%的股东，我有权查看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向。"她顿了顿，"尤其是风暴夜你提到的那个'私人账户'。"
阳光照在沐昆阳后颈上，汗珠顺着脊椎往下滑。那个账户里存着准备购买打捞设备的钱，来源确实有些...敏感。
"进舱说。"他拉开驾驶室的门。
顾倾城一坐下就打开了电子账本。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沐昆阳给她倒了杯冰水，冰块碰撞的声音在沉默中格外刺耳。
"上月15号，一笔48万的支出。"顾倾城指尖敲击键盘，"备注是'声呐维修'，但维修厂记录只有23万。"她调出两张单据对比，"差额25万转到了这个尾号7489的账户。"
沐昆阳的喉结动了动。那是他在农商行开的备用账户，用来支付一些不能走明账的费用——比如给海警队张队长的"信息费"，还有给牛大水手下的"封口费"。
"设备改装费。"他递过另一份文件，"加装了抗干扰模块，没走公司账。"
顾倾城接过文件，指甲在某个印章处刮了刮："这个质检章是假的。"她声音很轻，"我在文物局见过真的，字体间距差0.5毫米。"
驾驶室突然闷得让人窒息。沐昆阳扯开领口，闻到自己身上机油和海水混合的味道。他想解释那25万里有15万是给陆琳琅的医疗费——她被赵家的人从"海王号"救起后一首藏在私人诊所。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证据。"顾倾城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过去半年，公司账上有七笔类似转账，总计163万。"她抬起头，"够买一艘二手打捞船了。"
远处传来渔船鸣笛声。沐昆阳想起小时候阿爸说的：海上讨生活的人，谁没几条藏在暗处的渔线？但现在，那些看不见的线正缠住他的喉咙。
"我需要这笔钱办打捞许可证。"他最终坦白，"正规渠道要等两年，但海事局的李处可以加急。"
顾倾城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你贿赂政府官员？"
"这叫'加急服务费'。"沐昆阳苦笑，"就像你鉴定古董时的'优先查看权'。"
这句话显然踩了雷区。顾倾城"啪"地合上电脑："我从不拿赝品当真品卖。"
"我也没偷没抢！"沐昆阳声音提高，"那些钱每一分都是——"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短信预览显示："货物己到港，尾款30万速结。老徐。"
顾倾城显然也看到了。她嘴角扯出个冷笑："香港老徐？就是买你宋代瓷器的那位？"她抓起包站起身，"难怪你急着要打捞S-37，原来早有下家。"
沐昆阳抓住她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顾倾城甩开他，"你背着我和走私犯交易？还是说你跟牛大水早就——"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船载电台里传来急促的广播："各船舶注意！海关缉私艇正在3号码头突击检查！重复，所有船只禁止离港！"
两人同时看向窗外——三艘蓝白相间的缉私艇正破浪而来，领头的艇上站着个穿制服的高个子，胸前证件在阳光下反着光。
"张队长？"沐昆阳皱眉。这人上周才收了他的"信息费"，说好这月不会有检查。
顾倾城突然倒吸一口气："那不是海关。"她指着艇身上的徽标，"是省缉私局的！"
沐昆阳的血液瞬间冻结。省缉私局从不提前打招呼，而且专查大案。他猛地想起昨天牛大水那个意味深长的电话："老弟，打捞许可证的事...恐怕有变数啊。"
"你到底惹了什么事？"顾倾城声音发颤。
没等沐昆阳回答，甲板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穿防弹背心的缉私警出现在舱门口，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沐昆阳先生？请配合我们调查一起文物走私案。"
平板上是张监控截图——香港老徐在码头交接货物的画面，角落里清晰可见"逐浪者"的船艏！
"这是栽赃！"沐昆阳猛地站起来，"我半个月没去过——"
"我们在他仓库发现了这个。"警官调出另一张照片：一个残缺的青瓷笔洗，底部刻着俄文字母。正是传说中S-37上的那件文物！
顾倾城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后退两步，手指碰到散落的账本，那上面还摊开着25万转账记录。
"沐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警官亮出手铐，"另外，我们需要查封这艘船的所有财务资料。"
沐昆阳看向顾倾城，她正把那张海图飞快地塞进公文包夹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他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如此深的失望和...恐惧。
"倾城，听我解释..."
"不必了。"顾倾城拎起公文包，声音冷得像冰，"我的律师下午会来撤股。"她从警官身边挤过去，又回头补了一句，"顺便，你衬衫领子上的口红印，是阿玛尼405号色。"
沐昆阳愣在原地。他昨天根本没见任何人，除非...是魏淼淼那束玫瑰蹭上的？还是说——
警官不耐烦地抖了抖手铐。沐昆阳最后看了眼顾倾城远去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公文包侧面露出一角的信封，上面印着"赵氏集团法务部"的徽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