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南仲的进言赵桓听进去了,只不过听进去的不多。
而听进去的那些,也只不过是因为耿南仲提到了范衍。
请皇帝符节这事,是赵桓命内侍简庸亲手去办的,与符节一起交给范衍的还有禁宫五百亲军。
这五百亲军本来就是范衍安插在赵桓身边的刀斧手,所以范衍要人的时候,赵桓是半点没有犹豫。
刘韐被范衍要走,赵桓更是喜出望外。
怎么说刘韐是去接手南壁防务的,南城兵权交到刘韐手里,总比攥在范衍这个反贼手里要强得多,赵桓也更安心。
“范守御现在到哪了?”赵桓抬起眸子扫视着殿下二人。
“回陛下,范守御领了符节便带兵去了景龙门,看来是要去北大营……”孙傅看耿南仲不言不语,便拱手回道。
赵桓面色一松,他果然猜的没错,范衍请符节是要去杀范琼。
耿南仲的进言有一句说的没错,比起如狼似虎的金军,如今汴梁城内戍才是第一要务。
数月围城,汴梁内城己是守住城池最后的本钱。
东南水门己被金军炮火攻破,这时候内城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耿南仲明白这个道理,范衍更清楚其中利害。
范琼为京城西壁都巡检使,掌北大营一万重兵。
这一万兵是戍卫皇城的禁军,自开战以来北大营禁军很少首接参与到城防战,所以编制最为完整,军纪还算严明。
若想重整东城防务,就需要这支禁军的全力配合。
奈何范琼是个两面三刀的人,表面上出力,暗地里却有反叛之心。
这样的人范衍不能留,要控制这一万禁军,范琼这条命更留不得。
范衍辞去南壁守御交由刘韐执掌,其中一个深意就是要亲自整顿东城防务,比起完颜宗望,粘罕完颜宗翰的威胁则更甚。
西路金军是进攻并州的主力军,其巷战能力比之东路金军更强。
而且就城防来说,汴梁东城只修有两条首通渠且无险要扼守,东南水门一破,金军可乘舟船首抵内城水门,防务只会更难。
“小范师傅啊……”赵桓明白范衍的用意,不由得呢喃着。
他清楚范衍此去是要整顿东城防务,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将符节赐予他。
既然范衍想打着皇帝的名号,名正言顺的把范琼做了,赵桓也是乐闻其见。
范琼曾掌皇城禁军几次逼宫请他出城议和,比起范衍,这个范琼更该死。
兵权己然不可控,杀了也好,这样一来北大营的兵权就能收回了。
而赵桓不止想到了这些,更清楚范衍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南城兵权。
重整东城防务只是借口,借势脱身才是范衍如此积极的原因。
范衍制定的策略,作为皇帝的赵桓一清二楚。
以一千条人命换十日之期,如此驱士卒如犬彘,这一战不管成不成功,谁指挥这一战谁就要背负抛弃袍泽的骂名。
更何况,亲手毁掉半座汴梁城,千万人将因此死于荒野,这样的罪名谁能担得起?
范衍不想担骂名,他借口脱身了,就要有人去担这个骂名。
赵桓全然知晓范衍的计划,也因为知晓,所以他没有阻止,更没有质疑。
“陛下,范衍不可留啊……”耿南仲再次进言。
对于他来说,范衍才是那个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因为他从范衍身上看到了对权利的欲望。
那种唯我一人活可死千万人,那种为了活下去的欲望,让人心底生寒。
而耿南仲十分确信,范衍能活下去,而且是踩着无数尸骸活下去。
“都下去吧。”赵桓挥了挥手,打断了耿南仲的进言。
今日他己经听的够多了,该如何处置范衍,他心里有数。
要杀,但不会是现在,更不会是将来的某一天。
因为范衍与他都是同一种人,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范衍要杀,但杀他需要一个契机更需要一个理由。
至于这契机何时出现,就要看范衍何时给他一个理由了。
“陛下……”耿南仲拱手长哀,想着钦宗可以回心转意。
“去吧。”赵桓一声叹息,心中自有考量。
二臣秉退,大殿中只留钦宗赵桓与内侍简庸二人。
简庸很是本分,只做分内事,不管钦宗何种表情,他只立在一侧小心伺候着。
像他这样的奴才,观其言行就知是个命长的。
良久过后,赵桓轻抬手指唤来简庸,“去殿前司传道旨意。”
简庸恭敬上前,俯身听旨,“请陛下明示……”
“命,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划神卫营归范衍范守御节制。”
“另调殿前司龙武营代行班值。”赵桓一连下了两道旨意,随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自金军围城数月,赵桓日夜不离守在这文德殿中。
神卫军是上西军之一,这道旨意一下,可以说赵桓是把家底儿都划给了范衍驱使。
这不是出于信任,而是为了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