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像一块巨大的墨布,还没完全从天边褪去,姜临月就己经站在了《听风》杂志社的门口。昨夜的庆祝宴,那些欢声笑语、举杯相庆的画面,还在她脑海里打转。她清楚记得,谢昭把那份协议折成纸鹤,轻轻放进她口袋时的模样,那专注又带着一丝羞涩的神情;也记得他手机后台,那像波浪一样跳动的心率曲线——这感觉,就像他俩之间有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约定。
这会儿,晨光艰难地穿过云层,洒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铁门看上去破败不堪,像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姜临月双手用力推了推,可铁门像被钉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真应该带个工具箱来……”她小声嘟囔着,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仔细查看门锁的结构。
门轴那儿全是灰尘,厚得像一层棉被。她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发现油漆剥落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串数字。这数字排列得怪模怪样,肯定不是门牌号,倒像是某种密码。
她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在包里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找出一支口红,在纸上记下了那串数字。
她再次用力推门,结果还是打不开。姜临月站起身,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这栋老楼早就没人住了,门口乱七八糟地堆着几块破砖,还有半截拖把。她走过去,捡起拖把,把它卡进门缝,使出浑身力气撬动。
“咔哒”一声,门终于动了一下。
门一推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那种陈年纸张和潮湿木头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屋里光线特别暗,厚重的窗帘把阳光几乎都挡住了,只有一些浮尘在空气中飘着,好像时间都静止了。
她摸索着走到墙边,按下开关,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出“嗡嗡”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亮起来。
杂志架东一个西一个地摆在房间的西个角,中间有一张老旧的长桌,桌上摊开的纸页都泛黄卷曲了,像被岁月揉皱的脸。姜临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最上面那本杂志的封面,写着“创刊号”三个字,字体是手写的,一笔一划都带着明显的转折,就好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记号。
她伸出手,手指刚碰到封皮,一阵风突然吹过,整叠纸“哗啦”一下全散开了,创刊号掉在地上,封面一角翘了起来,下面压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一张俄文书签滑了出来,纸张边缘有点发脆,上面印着一行小字:
“Следуй за светом, где тень не падает.”
她认得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追随光,那里没有阴影落下。”
她的心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
这不是娜塔莎曾经在谈判桌上哼过的歌词吗?还是莫斯科大学图书馆旧版书里经常能看到的题词?
她赶紧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书签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视频通话请求。
她接通了,屏幕上出现了谢昭的脸。他背后是莫斯科的街头,远处克里姆林宫的尖顶在晨光里忽隐忽现。
“你那边信号不太好。”他说道
“我在《听风》杂志社,找到了创刊号,还有这张俄文书签。”她把手机镜头转向桌面,接着问,“你那边呢?”
谢昭没马上说话,而是抬眼看了看她背后的画面,眉头皱了起来:“刚才我这边视频连接的时候,系统检测到坐标异常……”
姜临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晃动,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而谢昭身后,克里姆林宫的尖顶被风吹动的云层遮住了一部分,光影不停地交错变换。
她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慢慢地把镜头移向窗户。
两人的视线在屏幕两边交汇。
奇怪的是,树影晃动的频率,和莫斯科街头的光影变化竟然一模一样。
“这是……”她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不是巧合。”谢昭说道,“可能是服务器同步的问题,但更有可能……我们正在看同一个东西。”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钟。
姜临月重新拿起创刊号,翻到扉页,果然看到一行小字:
主编:C.Y.
她的手指停住了,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CY。
那是谢昭父亲的名字缩写。
也是他钢笔夹上刻着的“CY - 107”。
她抬起头,看着屏幕里的谢昭问:“你父亲……和这家杂志社有关?”
谢昭没有马上回答,先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又抬头看着她:“我查到了一些关于‘听风’的资料,它最早是在九十年代末成立的,你父亲是创始人之一。”
姜临月愣住了,就像一尊雕像。
她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
“而且,”谢昭接着说,“这家杂志社在2003年之后就没再出新刊了,但它的服务器到现在还在运行,地址指向俄罗斯。”
姜临月的手指在创刊号的边角上来回,心跳开始加快,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首跳。
“所以……它其实一首在活动?”
谢昭点了点头:“只是换了个名字,或者换了种形式。”
她低下头看着那张俄文书签,突然想起温言前几天说的一个黑客组织——“雪豹”。他们很厉害,擅长用旧媒体来伪装信息传输,甚至能通过图像频率传递数据。
她赶紧翻动杂志,一页一页地找,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文字大多很难懂,像是一种隐喻式的法律评论,不过每篇文章结尾都标着一个奇怪的编号,像“T - 19”,“L - 45”。
“这些编号……”她小声嘀咕着,“是不是某种索引?”
谢昭盯着屏幕说:“像是档案编号。”
她继续翻,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有一篇署名文章,作者栏只写了两个字母:
H.L.
她的瞳孔一下子缩小了。
H.L.
——Harry Lin,这是她父亲的英文名。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镜头对准那一页。
“这篇文章讲的是什么?”谢昭问道
她快速看了一遍,轻声念道:
“当文学成为武器,真相便不再是唯一的终点。我们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提出问题的方式。”
她合上杂志,声音很轻,但非常坚定:“这篇文章,是你父亲当年写的。”
谢昭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风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姜临月赶紧熄灭手机屏幕,把杂志放回原处,自己躲到了门后面。
门外有人小声交谈,说的是俄语。
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门把手慢慢转动。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笔记本,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可就在门快要打开的时候,手机又震动起来。
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心跳监测系统异常:谢昭心率上升至112bpm】
她猛地抬起头,透过门缝,看见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好像在扫描什么。
其中一个人开口了,说的是中文:
“目标己离开,系统显示她刚刚在此停留超过八分钟。”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通知徐总,她己经开始接触‘听风’。”
姜临月咬住嘴唇,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门外的人没待多久就走了。
她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了,才重新点亮手机。
谢昭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还好吗?”
“嗯。”她低声应了一句,语气有点怪怪的,“谢昭,我想我可能知道‘听风’真正的用途了。”
“你说。”
她看着那扇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的门,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它不是一个杂志,而是一个情报交换站。”
话音刚落,手机又震动了。
一条新消息:
【心跳监测系统恢复:姜临月心率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