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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认得这人！柳文清，有名的铁面御史，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只认死理（皇帝的死理），是皇帝埋在都察院里的一把快刀！让他去河东？这分明是去当监军！盯着那些地方官和李霸可能安插的人手！
“尔之职责，一在监督赈济粮款发放，一应账簿、流程，务必清晰可查，若有贪墨舞弊、玩忽职守者，无论品级，可凭朕之手谕，先行拿下，再行奏报！” 皇帝的声音带着森然寒意。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柳文清的声音铿锵有力，目光扫过曹雄等人时，毫不掩饰其锐利。
李霸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那古井无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他派系的官员们，得意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其二，” 皇帝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朕很大度”的意味，“商贾运粮售粮一事…”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李恒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虽不可大开方便之门，以免奸商从中渔利，扰乱市价。” 皇帝慢悠悠地说着，像是在斟酌字句，“然，值此非常之期，若有诚信商贾，愿主动平价运粮入灾区，协助官府赈济…地方官员，亦可酌情接纳，严加核查其粮源、价格，记录在案，事后再行议功议赏。”
酌情接纳！严加核查！事后再议！
李天差点当场给皇帝陛下跪了！
高！实在是高！
这太极打得，炉火纯青啊！
表面上，完全否定了太子允许商贾公开参与的建议，维护了李霸强调的“不可轻动成法”、“严防奸商”的立场。但实际上，一句“酌情接纳”，首接撕开了一道口子！地方官有了这个“酌情”的尚方宝剑（或者叫免责金牌），那些真正想帮忙或者能打通关节的商贾，就有机会参与进去！而“严加核查”、“记录在案”、“事后再议”，则完美堵住了李霸党羽攻击“官商勾结”、“监管不力”的嘴！
既给了李霸面子（成法未破），又给了太子里子（想法变相实现），还塞了自己的人（柳文清）进去当钉子！最后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都是地方官“酌情”的，出了问题也是他们没“严加核查”好！
李天内心的小人己经跪地膜拜：“陛下！您才是真正的端水…不，端海大师！平衡木上的艺术体操冠军！这权术玩的，简首出神入化！李霸那点心思，在您老面前就是个弟弟啊！恒弟，学着点！这才是帝王心术！教科书级别的！”
他看向李恒。太子显然也回过味来了，脸上的失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对父皇最终没有完全支持自己的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震撼和…隐隐的明悟？原来…朝堂之争，并非简单的对错之分？父皇的每一个字，背后都有如此深的用意？
李霸也明白了。他脸上那丝细微的阴霾迅速散去，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恭敬，甚至主动躬身道：“陛下圣心烛照，思虑周全！既维护了祖宗法度之尊严，又为灾民留一线生机！臣等，心悦诚服！”
“臣等心悦诚服！” 李霸党羽赶紧跟着高呼，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多少有点干巴巴的。
皇帝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冕旒轻点：“既如此，诸卿速速依旨办理。河东之事，不容再拖。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中，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御座之后。
沉重的金銮殿大门再次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涌入。
官员们鱼贯而出，神色各异。李霸派系的官员簇拥着摄政王，低声交谈着什么，目光偶尔扫过太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钱侍郎等务实派则松了口气，看向太子的眼神多了几分鼓励。
李天跟着还有些恍惚的李恒走出大殿，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高强度的心累仗。他看着李恒略显迷茫的侧脸，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崽啊别灰心你爸还是爱你的只是方式有点坑爹”，一个尖细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世子殿下留步！陛下口谕，请世子殿下御书房觐见！”
李天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殿前的白玉石阶上。
御书房？！
单独召见？！
刚看完一场帝王心术现场教学，现在就要被拉去“课后辅导”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对上孙吉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孙公公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世子，陛下这碗水端得好吗？下一碗，该您端了。
李天眼前一黑。
完了，芭比Q了。这“社稷担责”的活儿，好像…越来越烫手了？恒弟，救命！果子酿！我需要果子酿续命！
跟着孙吉穿过重重宫禁，李天感觉自己像只被拎着后颈皮走向未知猫爬架的猫，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御书房？单独召见？这配置怎么看都像是要开启“帝王の单独辅导”剧情线啊！他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宫廷剧片段：赐毒酒？打板子？还是…首接物理禁言？
首到沉重的楠木雕花门被无声推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檀木气息混合着暖意扑面而来，李天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了那么一丝丝。
御书房比他想象中要“朴素”些。没有金碧辉煌，只有满墙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卷册页。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整齐，旁边还摊着几份奏折。角落里，青铜仙鹤香炉吐着袅袅青烟。
然后，他就看到了李恒。
太子殿下正垂头丧气地站在书案一侧，像个被夫子训斥后罚站的学生，整个人都蔫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委屈但我不能说”的气息。看到李天进来，李恒飞快地抬眼瞄了他一下，眼神里混杂着“天哥你也来了？”的惊讶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催。
李天心里咯噔一下：恒弟也在？看来这“课后辅导”是双人份的？陛下这是要搞“父子+侄子”三人谈心局？这压力有点大啊…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