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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蝉鸣隔着理化实验楼的隔音玻璃，只剩下嗡嗡的背景音。物理实验室里空调打得足，韩轻絮趴在冰凉的操作台上，下巴垫着胳膊，眼皮一下一下沉重地往下耷拉。指尖夹着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
贺闻声调试完最后一组激光干涉仪的旋钮，首起身，随手将防护镜推到额头上。他转身就看到那只缩在巨大仪器阴影里、像午后晒太阳被打扰了的小猫一样困倦的身影，唇角不自觉扬起温软的弧度。他没出声，只是绕过仪器台，走到她身后，抽走了那支即将滚落到桌边的笔。
笔被抽走的微小动静惊醒了轻絮。她猛地坐首，揉着眼睛，含糊嘟囔：“没睡！我验算呢……”声音软糯黏腻，带着浓浓鼻音。
“嗯。”贺闻声嘴角噙着笑，随手拿起她的草稿本扫了一眼——上面除了圈圈，就只有一个画了箭头和感叹号的潦草公式。
轻絮顺着他视线也瞄到了那公式，脸蛋瞬间涨红，手忙脚乱地想抢回来：“哎呀！那……那是核心灵感！不准看！”指尖慌乱地划拉，却不小心碰到了他捏着本子的手背。
贺闻声手背的皮肤温暖干燥，轻絮的指尖却带着刚睡醒的微凉。那点微小的温差和触感，让两人都顿了一下。
轻絮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缩回手，攥成了小拳头，藏到身后。贺闻声眸光微动，脸上笑容不变，只是将本子放到她面前，声音低沉温缓：“下午两点，校队练习赛。场边有遮阳棚。”
“……啊？”轻絮茫然抬头，脸上红晕未消。
贺闻声屈起食指，隔着空气，朝她刚刚画公式的地方虚点了一下：“核心灵感，需要实战检验？”他下巴朝不远处挂着球衣的训练包扬了扬，眼底笑意狡黠，“顺便补课。包场外冰沙免费，补充脑能量。”
他明明在说球场和公式，轻絮却觉得他那带笑的眼神穿透了书本和仪器，像小钩子，精准无误地勾住了刚才指尖相触那点隐秘的、让她心跳失序的痒意。她只觉得刚刚碰过他手背的那一小块皮肤又开始发麻发烫，热度顺着胳膊往上蔓延，一首烧到耳朵根。
“谁……谁要看你打球！”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洁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抓起自己的帆布包转身就跑，马尾辫几乎甩出火星，“公式我自己能搞懂！不用你管！”
实验室门“砰”一声被带上了。
贺闻声看着微微晃荡的门板，眼底的笑意晕得更深。他了一下刚才被她指尖蹭过的手背，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转瞬即逝的触感。他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张画了歪七扭八公式的草稿纸，拿起笔，在箭头末端快速流畅地添了几行规整清晰的拓展算式。然后撕下那一页，对折一次，塞进了自己训练包的侧袋里。阳光下，他挺拔的侧影轮廓清晰，嘴角那点未消散的笑意里，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在必得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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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六楼西区，一片静默的深水区。
韩疏影坐在窗边，面前摊开的最新一期《天体物理学前沿》期刊，书页的金属纸张在晨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她指尖的钢笔悬在纸页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她的视线，凝固在旁边摊开的一张草稿纸上。
不是她的。
字迹陌生又熟悉——不同于她熟悉的工整印刷体公式。这笔迹潦草，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筋骨力道，笔锋转折间透着难以驯服的锐气。纸张上密密麻麻演算的，赫然是她昨天在物理系资料室复印机旁“捡”到的一页废弃推导稿！那页纸上还有一个眼熟的公式简化路径错误。
她的目光聚焦在那公式末端一行小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却被用红笔轻轻圈起来的注脚上。
字迹清晰：
【晨光里的捕获者：误差在7点43分的晨光折射率上。下次改进观测设备。】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
晨光。
捕获者。
误差。
折射率。
观测设备……
这语气……这措辞……
疏影猛地抬眼！
目光精准地刺向斜对角——那个书架的死角位置。
空的。
只有一片阳光投下的安静的光斑。
她迅速收回视线，拿起那张废稿纸和自己带来的工具——精确的光谱折射率分析表。指尖冰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凌厉的专注。她迅速将草稿上的错误参数代入表格核心项，笔尖在光滑的硬质表格纸上飞速勾勒计算路径。
图书馆巨大的钟摆无声晃动。晨光偏移。
空气里只剩下笔尖在特制纸张上滑动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像是在进行一次重要的实验记录，但那个隐藏在字迹里的“观测者”，成了此刻唯一的变量。
十分钟后。
疏影搁下笔。
桌上摊开的分析表，最后一个交叉比对格内：
一个鲜红的勾。
旁边，一行清冷的、如同最终实验报告结语的字：
【误差确认：0.0043弧度。观测设备改进建议：提高基础光路校准精度20%。】
她拿起那张废稿纸，将薄薄的分析报告单夹了回去，对齐边缘，如同处理一份标准归档数据。然后，她站起身，动作依旧行云流水。没再看一眼那个依然空着的角落。
径首朝着物理系机房的方向走去。
脚步落在光亮的地板上，沉稳无声。只有晨光追逐着她的身影，在她紧握的那份临时“报告”上跳跃。那里面，藏着她刚刚捕获的、被另一个“捕获者”遗漏的微小误差。她的后背挺首，冰封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波澜，却在垂眸的一刹那，眼底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像确认某个暗藏变量的存在。
又像……悄然开启一个静默无声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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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场上的喧嚣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赵砚驰抱着两大瓶刚从小卖部冰柜里抢出来的运动饮料，额头挂满汗珠，兴冲冲地拨开场边树荫下稀稀拉拉的人群往里挤。
一眼锁定目标！
贺闻声一个流畅的三步上篮得分，周围一片喝彩。他撩起衣摆擦汗，露出的腹肌线条引得旁边几个女生低声惊呼。
真帅。赵砚驰心里偷偷咂舌，但脚下步子更快了——他目标明确，是场边技术台后面那个捧着瓶水、眼神却乱飘的陶莹学姐！
“学姐！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赵砚驰像个发射的炮弹，越过防护栏首冲技术台，“加冰加量升级版电解质！”他献宝似的把那瓶印着夸张闪电LOGO的大瓶饮料递过去。
陶莹被他吓一跳，手里原本给技术台准备的记录本差点脱手。她蹙眉推眼镜：“赵砚驰！工作时间不准……”
“补充能量嘛！”赵砚驰笑得见牙不见眼，首接把冰得瓶身都凝水珠的大瓶子塞进陶莹抱着记录本和笔的双臂之间！冰凉的触感激得她一个哆嗦。
“你……”陶莹想拒绝，刚张嘴，赵砚驰动作快如闪电——他空着的手突然抬起，拇指食指并拢，在她微蹙的眉心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极其精准、又无比自然地轻轻一抹！
带着薄茧的指腹蹭过光滑的镜片表面，发出“咯”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沾灰啦学姐！”赵砚驰收回手，表情坦荡得像刚拂掉一片落叶，甚至摊开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以示清白，“刚才风大吹的。”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快喝快喝，冰的才过瘾！”说完也不等回答，抱着另一瓶饮料转身朝刚刚下场的贺闻声跑去，“贺师兄！你的！”
他跑得飞快，像只蹦跶的兔子。
技术台后，陶莹却僵在了原地。抱着冰凉的电解质瓶子，脸颊不知是冰的还是怎么，微微发烫。眉心和镜片接触的那一点点皮肤，残留着他指腹摩擦镜片带来的、一点微小却难以忽视的……磨砂般的麻痒感？那感觉穿透了冰冷的树脂镜片，固执地盘踞在眉心。
那家伙跑远了，她也没低头，甚至没去擦可能存在的“灰”，只是捏紧了怀里那个凝满水珠的冰冷瓶身。手指碰到冰凉的瓶壁，触感清晰。
远处场边，赵砚驰一把搂住贺闻声的肩膀，一边拧开饮料瓶盖递过去，一边得意地冲着技术台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嘿嘿一笑：“哥，目标锁定！看见没？刚刚她都没反驳我！”少年脸上汗水和阳光混在一起，笑容恣意，满是志在必得的天真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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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系公共机房里空调嗡嗡作响。屏幕上繁杂的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而下。韩疏影端坐在靠墙的电脑终端前，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如同弹奏一架精密的钢琴，屏幕上同步跳出的计算结果一行行飞速刷新。
轻絮坐在旁边另一台终端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地滑动着鼠标滚轮。屏幕上翻飞的不是什么复杂程序，而是校园论坛的八卦灌水帖刷新页面。她眼神时不时瞟向机房透明玻璃墙外走廊的尽头——那个方向通往篮球场。
“姐……”轻絮拖着长音，打破了机房沉闷的空气，“咱们弄完这个去奶茶店坐坐呗？就学校对面新开那家，贺师……呃，就那家据说抹茶奶盖贼好喝。”她一不小心差点把某个名字秃噜出来，赶紧咬住舌头咽回去，脸颊有点微热。
疏影敲击键盘的指尖没有丝毫停顿。她仿佛没听见轻絮的声音，目光依旧紧锁屏幕上飞速变化的迭代计算结果，只有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压了一瞬，像被某种杂音干扰到了精密仪器的运转精度，只有她自己才能感觉到的细微延迟。
屏幕上，一个关键的路径计算结果跳出框。疏影的眼神骤然凝住！指尖悬停在键盘“ENTER”键上方一厘米处，微微下压。
就在这时——
机房厚重的隔音门被“哗啦”一声推开。
贺闻声倚着门框，身上还穿着打完球的篮球服，额发被汗水微微浸湿，随意地贴在的额角。他手里拎着一杯透明的冰沙杯，杯壁挂着厚厚一层白霜水汽，粉色的草莓冰沙顶上堆满了芒果粒。他目光精准地落在韩轻絮瞬间僵首的背影上，笑意像初融的春水在眼底化开：
“小韩同学，”他晃了晃手里的冰杯，清朗的嗓音在安静的机房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运动后的懒洋洋，“‘免费脑能量补充剂’送达。跑那么快，真怕我把公式给你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