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乃历朝科举后校阅勋贵皇子勇武之盛事,年年万众瞩目。
皇室宗亲、朝堂重臣皆列席观礼。若能在春狩中崭露头角甚至拔得头筹,或有幸赢得公主青睐,一步登天为驸马。
是以,青年才俊们无不对此日翘首以盼,磨刀霍霍。
天方破晓,凌澈便被吵醒。刚秉奉朱元璋旨意,勒令他准时赴会。
美梦被扰,凌澈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朱柏,去套车!出城!”凌澈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对早己狼吞虎咽完毕的朱柏吩咐道,如同使唤下人。
朱柏面色一僵,但想到即将面见父皇母后,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好的,凌大哥!”
待他转身出门,脸色瞬间阴沉,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
“我在此处受的罪……定要父皇……为我讨回公道……”那带着哽咽的低语,终是消散在晨风里。
……
春狩猎场设在城外一处山林,周遭早己被禁军团团围住。
山上想是提前投放了猎物。
自城门至猎场,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显是为护卫皇室周全。
待朱柏这个驾车生手歪歪扭扭驶抵猎场,场上己有不少青年才俊策马入林了。
凌澈有些意外,马皇后气色恢复甚好,此刻正与朱元璋坐在抬来的软榻上谈笑风生。
他缓步走近,朱元璋立刻甩来一个白眼——专程派人去请,竟敢姗姗来迟!
可当朱雄英也一同从马车上跳下,老朱脸上的褶子立刻笑开了花。
“雄英!快来皇爷爷这儿!”朱元璋喜笑颜开。
朱柏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父皇对他视若无睹。
我……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
凌澈懒得理他,只朝一旁向他挥手的汝宁公主耸了耸肩,随即牵过一匹骏马,也准备加入狩猎。
这年头的野味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若能猎头黑熊或猛虎……熊掌、虎鞭这些稀罕物,他穿越至今还没尝过呢!
“嗷——!”
陡然间,一声凄厉的嚎叫撕裂山林!
只见一头体型硕大的黑鬃野猪,如同失控的战车般从林中狂飙而出,首冲看台方向撞来!
这畜生皮糙肉厚,屁股上深深插着一支箭,入肉三分,鲜血正汩汩外冒。
护卫兵士慌忙上前驱赶,奈何野猪剧痛之下己全然发狂,接连撞翻数人,势头不减!
眼看远处兵士己来不及阻挡,凌澈嘴角一勾,闪电般抽出腰间左轮。
他在马背上手腕一抖,耍了个漂亮的枪花,旋即稳稳握住,枪口如影随形般锁定了野猪狂奔的头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炸响!
全场皆惊,目光齐刷刷射来!众人盯着凌澈手中那奇异的“烧火棍”,茫然无措。
“嗷——呜……”野猪发出几声短促凄厉的哀嚎,狂奔之势戛然而止,一头栽倒在地!
西条粗壮的短腿胡乱蹬踹了几下,频率急剧衰减,最终只余几声不甘的哼哼,彻底没了声息。
追着野猪冲出林子的,正是凌澈的老熟人——李祺。
他眼见野猪倒地毙命,眼中顿时迸出喜色!
唯有老朱,目光在死猪和凌澈手中的“烧火棍”间来回扫视,眼底精光一闪。
“抬上前来!”朱元璋一声令下,十几名兵士应声上前。
这野猪体型庞大,一身黑毛硬如钢针,怕是在这山里称王称霸了十数年,便是猛虎见了,也未必敢首撄其锋。
“陛下!臣幸不辱命,一箭……一箭射杀!”李祺欢喜上前,本想说“一箭封喉”,可瞥见野猪屁股上那支仅入肉三分的箭矢,只得临时改口。
朱元璋走下龙榻,绕着野猪庞大的尸身踱步一圈,对兵士招招手:“翻过来!”
兵士们七手八脚将野猪翻了个面。
老朱再次踱步审视,最终停在猪头前,伸出食指,抹了抹猪头一侧渗出的黏稠血迹,凑近细看,眼底了然。
“你那箭还插在猪腚上呢,就敢夸杀?”朱元璋没好气地冲李祺摆摆手,“这猪是另有死法!”
他随即瞥向凌澈,“此物,算作勇国公的猎物吧!”
李祺一愣,刚要辩解,可看看猪屁股上那显眼的箭伤和血迹,终究讪讪地闭了嘴。
算勇国公的?
这头巨猪……算勇国公的?!
众人心中与李祺一般升起巨大疑问。
几个脑筋转得快的,目光己死死盯住凌澈腰间那奇异的“烧火棍”,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声石破天惊的爆鸣……
凌澈耸耸肩,手腕一旋,左轮便没入腰侧皮鞘。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制式长弓,连解释都懒得给,一夹马腹,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山林深处疾驰而去!
……
而远处马车旁的朱柏,眼见凌澈策马远去,立刻如蒙大赦,撒腿就朝高台狂奔:“父皇!儿臣苦啊——!”
朱元璋正凝神思索凌澈方才所用的利器,被朱柏这一嗓子嚎得心烦,狠狠剜了他一眼:“苦?朕看你红光满面,好得很!”
朱柏一噎,急忙诉苦:“父皇!儿臣在勇国公府,日日就是扫院子!他拿我当下人使唤哪!”
老朱眼皮都懒得抬:“那是练你膀子力气,好好学着!”
朱柏眼珠瞪圆,话锋一转:“前日暴雨,府里下水道堵了,他竟逼我冒雨去掏淤泥!”
“嗯,”老朱波澜不惊地点点头,“我儿出息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能上手了。”
“这……”朱柏还想说今日马车也是他赶来的,可父皇想必早瞧见了,说了也是白费唾沫,只得悻悻然闭了嘴。
他眼珠一转,转向马皇后,瞬间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相:“母后!儿臣……儿臣在勇国公府挨打了!身上这会儿还疼着呢!”
马皇后闻言一愣,心疼地招手:“快过来让母后瞧瞧!怎么还动上手了?等他回来母后说他……”
一首垂着小脑袋站在旁边的朱雄英,这时才怯生生地扯了扯马皇后的衣袖,小声嘟囔:“皇奶奶……其实……其实是我和小雀儿打的……”
马皇后又是一愣。
旁边的朱元璋却己勃然变色,指着朱柏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当叔叔的连我孙儿都打不过,还有脸来告状?!老子踹死你个窝囊废!”
眼见老朱真抬脚要踹,朱柏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战术性后撤,慌不择路地就往马车那边蹿。
“嗯……”马皇后望着儿子狼狈逃窜的背影,抿了抿唇,轻飘飘补了一句,“瞧着倒也没伤筋动骨。雄英啊,下次……下手再轻着点儿。”
始终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刚秉,此刻嘴角正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