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尚未干透,晶莹的露珠还挂在青翠的草叶上。
小花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乡村清晨的宁静。她迅速撩起窗帘一角,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女儿大妹背着帆布包,正轻手轻脚地往外走。与往常不同的是,大妹今天并没有走向村口学校的方向,而是坚定地朝着公社的田间小路迈进。
“大妹!”小花焦急地呼喊,一边喊着一边趿拉着布鞋匆匆追了出去。晨露了泥土,也打湿了她的裤脚。大妹听到呼喊,背影瞬间僵住。小花追近时,才注意到女儿今天没穿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而是换上了一件旧褂子,袖口处还打着明显的补丁。
“妈,我……我去帮李婶家收花生。”大妹的声音细若蚊蝇,“一天能给八个工分……”小花这才看到女儿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旧镰刀,那刀柄上缠着的布条,显然是从明仔的旧衣服上撕下来的。
“书……书不念了?”小花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大妹低头,用鞋尖不停地碾着地上的土坷垃:“明仔成绩比我好……让他考……”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轻得听不见。
小花转身回到屋内,灶台上的玉米粥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她机械地搅动着勺子,看着泡沫不断破裂又再次聚拢。丈夫吴国才蹲在门槛上,专注地修理着锄头,铁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知道了?”小花无力地问。
“嗯。”吴国才头也不抬,只是简单地回答,“昨儿在农机站碰见他们校长了。”
勺子不小心撞在锅沿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小花突然想起大妹的作文本,那篇被老师用红笔圈满的《我的理想》,最后一段清晰地写着“要当个像鲁迅先生那样的作家”。
到了晌午时分,小花拎着竹篮去给地里干活的家人送饭。远远地,她就看见大妹弯着腰在花生地里忙碌着,蓝头巾被汗水浸成了深色。旁边的记分员老王叼着烟卷,眼睛滴溜溜地在大妹身上打转,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吴家大闺女真俊……听说不念书了?可惜了……”
小花加快脚步走向大妹,却听见她平静而坚定的回答:“我哥成绩好,让他考大学。”竹篮里的饼子还冒着热气,小花站在田埂上,看着女儿那单薄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突然发现大妹的右手食指上缠着布条,那是常年握笔磨出的茧子,如今却被镰刀把磨破了。
小花心里明白,家里的粮食总是不够吃。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都要向邻居借粮食,然后苦苦盼着秋收,盼着能有个好收成,好把借的粮食还回去。这样的日子,他们己经熬了好几年。
大妹是懂事的,她知道家里的难处,所以才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小花望着大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却无能为力。她知道,这个家,需要每一个人的付出和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