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炊烟刚升起,院门外就传来自行车铃铛的脆响。小花正在灶台前炒菜,油锅“滋啦”一声,盖过了她瞬间加快的心跳。
“妈!我们回来了!”
大妹的声音像阵清风刮进院子。小花匆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掀开帘子就看见女儿扶着自行车站在柿子树下。车后座上绑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车把上还挂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本厚厚的书。
“怎么突然……”小花话没说完,就看见大妹身后闪出个瘦高的身影。大儿子明仔的个头蹿得真快,蓝布学生装己经短了一截,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他怀里抱着个纸包,油渍己经渗了出来,散发着的肉香。
“妈,学校放农忙假。”明仔把纸包塞给小花,指尖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这是食堂买的酱牛肉,给爸下酒。”
小花接过油乎乎的纸包,突然发现儿子的手掌上多了几个茧子——不是拿笔磨出来的,倒像是干粗活留下的。她刚要问,大妹己经支好自行车,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信封:“差点忘了,班主任让带回来的。”
信封上印着县一中的红字,拆开来是两张成绩单。小花的手指在“吴明”和“吴大妹”两个名字上来回,纸面上的分数让她眼睛发酸。明仔的物理考了全县第三,大妹的作文被当成范文。
“姐!”国汉和三妹从屋里冲出来,像两颗小炮弹似的撞进大妹怀里。二妹也慢吞吞地挪到门口,手指绞着衣角。她瘦了不少,蓝布褂子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吃饭了没?”小花把酱牛肉放在唯一完好的盘子里,“我再去炒个鸡蛋。”
“在学校吃过了。”大妹说着,却己经麻利地卷起袖子开始舀水洗菜。她的辫子剪短了,齐肩的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梢还沾着水珠。
明仔蹲在墙角帮国汉修木枪,忽然抬头问:“爸呢?”
“去邻村耕地了,得明天才回来。”小花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突然想起什么,“你们睡大屋,我和你爸去灶间……”
“不用。”大妹打断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捆扎好的被褥,“我们带铺盖了,就在堂屋打地铺。”她抖开被子时,一张照片飘了出来——是县一中足球队的合影,明仔站在最后一排,身边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
二妹突然冲过来,一脚踩在照片上。“周……”她只说出一个字,就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僵住了。照片上的眼镜男生胸前,赫然别着“周”字的校徽。小花愣了一下,认出了那个男生是周股长的儿子。她默默地捡起照片,拍了拍上面的灰,放进明仔的包里。二妹咬着嘴唇,转身跑回了屋里,肩膀微微颤抖。
夜幕降临,院子里弥漫着酱牛肉和炒鸡蛋的香气。一家人围坐在小桌旁,国汉不停地往明仔碗里夹肉,嘴里嘟囔着:“哥,你多吃点,长高个。”明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给小花和大妹各夹了一块鸡蛋。大妹看着满桌的菜,眼眶微微发红:“妈,您辛苦了。”
小花笑着摆摆手:“不辛苦,只要你们好好读书,妈做什么都值得。”她给国汉和三妹各盛了一碗汤,又问起他们在学校的生活。明仔讲起足球队训练的有趣经历,大妹则分享同学们一起讨论作文的点滴。二妹坐在角落里,一首沉默不语,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明仔,又迅速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