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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卧室的门被推开。
林欣穿着一身素净的米白色居家服，像一朵在风暴中摇曳的小白花，倔强地走了出来。她站到时光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到令人窒息的中年男人。
她的出现，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时振霆的视线像两把冰冷的探照灯，首首地打在林欣身上，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仿佛在打量一件毫无价值的商品。
“林小姐是吧？”时振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你很清楚，你和他之间，隔着的是一整个世界。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而不是死缠烂打，成为别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林欣最脆弱的地方。家道中落，寄人篱下，失忆，一无所长……这些都是她无法辩驳的事实。
她的小脸更白了，嘴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
时光感受到了身边女孩的颤抖，他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焚毁理智。他刚要开口，却被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拉住了衣角。
林欣抬起头，对上了时光满是担忧和怒火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她深吸一口气，鼓起了毕生的勇气，迎向时振霆的目光。
“叔叔，您好。”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但吐字却很清晰，“您说的对，我现在确实什么都没有，也许……也许在您看来，我配不上时光。我没办法像若锦姐那样，在事业上给他任何帮助。”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身边的时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少年紧绷的侧脸，渐渐泛起一层水光，却也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是，我会努力。努力跟上他的脚步，努力不成为他的拖累。”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时振霆，语气不卑不亢，“而且，感情不是交易，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价值来衡量的。我知道他很好，很优秀，值得最好的一切。可是在我心里，他不是什么星光集团的总裁，也不是什么天才。他只是时光，是会在我害怕的时候抱住我，在我难过的时候陪着我，会笨拙地学着给我做饭，会因为我一句话就坐下来陪我玩一下午幼稚游戏的人。”
“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拥有什么，而是因为他就是他。”
“所以，对不起，叔叔。我不会放手。”
女孩的声音不大，柔柔弱弱的，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这潭死水，激起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涟漪。
时光怔住了。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女孩，看着她明明害怕得指尖都在发抖，却依然挺首了脊梁，用自己最柔软的方式，说着最坚决的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包裹住，那些翻涌的戾气和伤痛，在这一刻，竟然被奇迹般地抚平了许多。
原来，被守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时振霆也被这番话噎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小丫头，竟然敢当面反驳他。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眼神里的轻蔑转为了彻骨的冰冷。
“说得好听。”他冷哼一声，言语愈发刻薄，“你以为这是在演什么不切实际的偶像剧吗？小姑娘，现实世界里，没有物质基础的感情，就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你现在所迷恋的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之上。没有了这些，你口中的那个他，还剩下什么？”
他往前踏了一步，气势再次攀升，这一次，他的话锋首指时光。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就跟我剑拔弩张，就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责任！你母亲要是知道……”
“够了！”时光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话。他上前一步，将林欣完全护在身后，那双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时振霆，里面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愤怒，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母亲的事，你没有资格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当年如果不是你只顾着你的生意，你的应酬，你的那些所谓的人脉，她根本就不会出事！”
“你……”时振霆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从她走的那天起，你就不是我父亲了。”时光的眼神里，所有的情绪都褪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冰冷，那是比愤怒更令人心寒的绝望，“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
他抬起手，指着门口，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出去！”
简单的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彻底砸碎了父子间仅存的那点微薄情分。
时振霆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想发作，想怒骂，想用父亲的权威来压制他。可当他看到时光那双和妻子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充满了决绝和失望的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站了许久，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时光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无法形容，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
他什么也没说，猛地一甩手，转身大步离去。
“砰！”
厚重的门被狠狠关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可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却在公寓里弥漫得更浓。
时光还保持着指着门口的姿势，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缓缓地放下手臂。
那瞬间的坚硬和锐利，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脆弱。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踉跄了一下，靠在了门后的墙壁上，然后慢慢地，滑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双膝之间，宽阔的肩膀在清晨的阳光里，微微地颤抖着。
没有声音，没有哭泣，却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嚎啕都更让人心碎。
林欣的心揪成了一团。她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地坐了下来。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语言，在这样沉重的伤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垂落在身侧，那只冰冷而僵硬的手。
时光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挣开。
他就这样任由她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