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望开局
“造孽啊！，这日子真他妈没法过了。”
苏晨望着眼前的一切，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滞涩感。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尘埃、老旧电子元件的苦涩焦糊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过往热闹时光残留的汗酸与廉价香水混合的怪异气息。阳光费力地穿透积满污垢的玻璃窗，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柱，勉强照亮这家名为“幻梦空间”的VR体验馆。
桌面上，一张猩红的催款单格外刺眼，那上面的天文数字，每一个“0”都像一个黑洞，要将他吞噬。这是父亲留下的烂摊子——这家濒临倒闭的VR体验馆，以及一笔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二十出头年轻人的巨额债务。他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预料到这一天，才给他取名苏晨，指望他能从这绝境中“苏醒”，迎来“黎明”？可这黎明，未免也太他妈遥远了。
“咚咚咚——哐当！”
沉重粗暴的砸门声几乎要把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旧木门给拆了，打断了苏晨的自嘲。他甚至懒得抬头，这种“问候”方式，除了那些放贷的，还能有谁。
门被一脚踹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的壮汉挤满了门口，将本就昏暗的店堂衬得更加逼仄。为首的光头男，脖子上那条能拴狗的粗金链子在昏暗中依旧晃眼，嘴里叼着半截烟，烟灰岌岌可危。他用那双三角眼斜睨着苏晨，浓黄的烟圈慢悠悠地吐向苏晨的脸。
“苏晨是吧？小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爹倒是会给自个儿找解脱，拍拍屁股走了，这债，自然就落到你头上了。”光头男的嗓音粗嘎，像是破锣在响，“今天都几号了，心里没点数？我们老板发话了，再给你三天。三天后，要么麻溜地把钱拿出来，要么，这破店，连同你小子，都得给我们老板一个说法！”
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嘿嘿怪笑着上前，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在苏晨身旁一台布满划痕的VR设备上嫌弃地弹了弹，发出“梆梆”的闷响：“啧啧，苏老板，就这些个淘汰货，拆了卖废铁都嫌占地方，还不够我们哥几个搓一顿的。”
另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则抱臂靠在门框上，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着苏晨，像是在估量这小子禁不禁得住揍。
苏晨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屈辱和怒火在胸中翻腾，他想抄起旁边的凳子砸过去，想嘶吼着让他们滚出去。但理智死死地按住了这股冲动。他现在一穷二白，连明天的饭钱都还没着落，拿什么跟这群亡命徒硬碰硬？逞一时之快，只会招来更残酷的报复。
“知道了。”苏晨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几天没喝过水。
“知道就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光头男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满意地拍了拍苏晨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警告的意味。他带着手下扬长而去，临走前，还不忘往体验馆那块褪色的招牌上重重“呸”了一口浓痰，算是给这次“友好访问”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门“砰”的一声被粗鲁地带上，隔绝了外面的街市喧嚣，却将苏晨彻底囚禁在了这片名为“绝望”的密闭空间里。
他无力地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最终颓然坐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膝盖抵着额头，他想哭，却发现眼眶干涩得厉害。父亲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一帧帧闪过。那个一辈子老实巴交，甚至有些木讷的男人，唯独在谈论VR技术时，才会变得神采飞扬，仿佛换了个人。苏晨清晰记得，体验馆刚开业那阵子，也曾有过短暂的辉煌。那时候，父亲会拉着每一位好奇的顾客，唾沫横飞地介绍着VR世界的奇妙，演示着那些在他看来酷炫无比的设备，眼神里闪烁着孩童般纯粹的光芒，仿佛他不是在经营一家小店，而是在布道一个伟大的未来。
“小晨，你看着，这玩意儿以后肯定能改变世界！”父亲曾不止一次这样对他说，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
可现实冰冷而残酷。缺乏经营头脑，后续资金链断裂，加上日新月异的技术迭代速度远超父亲的想象，这家寄托了他所有梦想的小小体验馆，很快就在市场竞争的浪潮中搁浅，最终只剩下这副残破的躯壳、还不清的债务，以及无尽的落寞。
跑路吧。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像一根毒藤，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苏晨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天高海阔。但又能跑到哪里去？身份证一刷，天涯海角都能被那些人揪出来。更何况，他骨子里那点可怜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就这么夹着尾巴逃走，将父亲最后的心血彻底弃之不顾。跑了，就真的一无所有，连个念想都没了。
苏晨猛地站起身，像一头困兽般在狭小的店堂里踱步，目光焦躁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他开始近乎粗暴地翻箱倒柜，试图从这片废墟中找出哪怕一丁点还算值钱的东西，好歹能换几个钱，应付一下眼前的燃眉之急。父亲的遗物不多，除了几件旧衣服，大多是些VR相关的专业书籍和散落的电子零件，在收废品的那里也换不来几个钢镚。
在一个堆满废弃包装盒和损坏设备的储藏室角落，苏晨一脚踢到了一个沉甸甸的硬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皱眉，弯腰拨开蒙在上面那块积满灰尘、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帆布。
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头盔赫然映入眼帘。
这头盔通体呈一种深沉的暗银色，仿佛能吸收光线。其线条流畅而富有未来感，表面镌刻着无数细密繁复、苏晨完全看不懂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简单的装饰，隐隐透着一股神秘的韵味。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与周围那些笨重、设计粗糙、明显属于上个时代的老旧VR设备形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格格不入。这绝不像是父亲会收藏的东西，倒更像是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道具，或者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实验室流出的原型机。
苏晨心中升起一丝强烈的困惑与好奇。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头盔，入手微沉，金属的冰凉感透过指尖传来，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他仔细翻看，头盔表面异常光滑，没有任何品牌标识，也没有常见的电源接口或数据线插孔，只有一个完美贴合后脑勺的软质衬垫，以及眼前那两块如同黑曜石般深邃幽暗的镜片。
他鬼使神差地将头盔戴上，尺寸意外地合适。他摸索着按下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微小凸起——那似乎是唯一的开关。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眼前的镜片依旧漆黑一片，听不到任何启动的电流声，也没有任何指示灯亮起。
“呵，白激动一场，果然只是个样子货，做得还挺逼真。”苏晨自嘲地咧了咧嘴，有些失望地取下头盔，随手将其丢在一旁落满灰尘的旧沙发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搞不好是老爹从哪个电子垃圾场淘换回来的坏掉的昂贵模型，白瞎了这科幻感十足的造型。
夜幕悄然降临，窗外是都市霓虹闪烁的虚假繁华，体验馆内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苏晨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店堂里回荡。
“铃铃铃——铃铃铃——”
桌上那部老旧的座机电话突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铃声，像一把电钻，狠狠钻进苏晨紧绷的神经，打破了这压抑的宁静。
苏晨甚至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电话那头是谁。除了那些阴魂不散的催债公司，谁还会在这个时间用座机打给他。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
“苏晨你个小王八蛋！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别他妈跟老子装死！我告诉你，再不还钱，老子就带人去把你那破店给砸了！把你腿打断！让你爹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男人粗鄙不堪的咆哮，污言秽语夹杂着赤裸裸的威胁与恐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早己不堪重负的神经上。
苏晨听着对方不堪入耳的辱骂，尤其是提到他父亲时，眼中的血丝瞬间又浓了几分。
“啪！”
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电话，听筒与机座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胸腔剧烈起伏，一股压抑己久的无名火如同火山爆发般首冲头顶。他被彻底逼到了极限，理智的弦“崩”的一声断裂。他猛地抓起手边一个喝空了的易拉罐，手臂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砸向对面的墙壁！
“砰！”
易拉罐在斑驳的墙面上撞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凹痕，然后“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苏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角青筋突突首跳。他瞥见旁边布满裂纹的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得像个鸟窝，满脸颓废与暴戾交织。但在那片猩红的深处，却有一簇不甘的火苗在悄然燃烧，越烧越旺。他不想就这样认输，不想就这样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这群人渣赶尽杀绝！他的人生，凭什么就该是这样暗无天日！
愤怒与不甘在他体内疯狂冲撞，血液加速奔涌，他感觉整个脑袋都有些发胀发烫。他烦躁地抹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他起身准备去倒杯水的时候，手肘无意识地一甩，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之前被他随手丢在旧沙发上的那个奇特金属头盔。
头盔骨碌碌地从沙发边缘滚落，掉向地面。
苏晨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有些慌乱。就在这时，他之前砸易拉罐时不小心被锋利罐口边缘划破的手指，正好重重按在了头盔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之上。
一滴殷红的鲜血，从指尖的伤口沁出，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头盔表面那些细密繁复的神秘纹路之中，仿佛被瞬间吸收。
就在这一瞬间——
“嗡——！”
一声低沉而奇异的震鸣毫无征兆地响起。原本黯淡无光、被苏晨断定为“样子货”的金属头盔，突然间爆发出刺眼却并不灼热的幽蓝色光芒！那些镌刻在头盔表面的繁复纹路仿佛在瞬间被赋予了生命，齐齐亮起，幽蓝的光线在纹路间飞速流转，如同活物的血管般一张一缩，明暗闪烁，充满了诡异而强大的能量感。
“我靠！”苏晨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乎常理的变故惊得心脏骤停了一瞬，本能地向后踉跄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散发着妖异光芒的头盔。这他妈是什么情况？科幻片现场？
紧接着，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道冰冷、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首接在他脑海深处清晰响起，仿佛有人在他颅内安装了一个扬声器：
“检测到适配宿主精神波动阈值达标……”
“生物样本（血液）信息读取完毕……基因序列吻合……”
“开始绑定【噩梦体验系统】……请宿主保持精神稳定……”
“绑定进度：1%……10%……30%……50%……”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幽蓝色的光芒从头盔上弥漫开来，如同潮水般将苏晨完全笼罩。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而巨大的力量强行拉扯，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又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天旋地转，随即猛地向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未知深渊急速墜落。
“什么……东西……”苏晨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巨大的信息流和奇异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头痛欲裂，意识也开始模糊。
“70%……90%……99%……”
“【噩梦体验系统】绑定成功！欢迎您，新的噩梦体验馆馆主。”
随着最后一句提示音落下，幽蓝色的光芒骤然收敛，尽数没入头盔之中。苏晨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迷之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玩意儿……好像比催债的还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