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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墨，浸透李二白玄色锦袍，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扶着朱漆廊柱，指节泛白。廊下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他的影子割裂成破碎的残片。
“公子！”贴身丫鬟翠袖踉跄奔来，鬓发凌乱，“老夫人...老夫人被禁军带走了！”她话音未落，回廊尽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数十名奴仆挤作一团，惨白的面孔在灯笼下泛着青灰。
李二白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掌心在廊柱上重重捶下。鎏金护甲擦过木面，划出刺耳声响。“都下去。”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声线却如淬了冰的刀刃，“此事与你们无关。”
待众人退尽，他跌坐在雕花檀椅上，喉结剧烈滚动。窗外月色惨白，将案上圣旨的明黄映得发暗——三日前送来的赐婚旨意，墨迹己干涸成暗红。
“苏瑶...”他捏碎手中茶盏，瓷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皇帝将母亲扣作人质，分明是在催他履行婚约。若不娶苏瑶，老夫人恐再无生机；可一旦成婚，便要彻底卷入朝中纷争，再无回头之路。
更漏声滴答作响，他猛地起身，玄色衣袂扫落案上竹简。窗棂外夜风呼啸，吹得他灵台清明——这场婚约早己不是选择，而是悬在脖颈的利刃。唯有尽快迎娶苏瑶，才能保母亲周全。
“备轿！即刻前往苏府！”李二白握紧腰间玉佩，那是母亲亲手所赠，温润的玉质贴着掌心的血痕，灼烧般滚烫。他抬步迈向夜幕，衣摆掠过满地碎瓷，踏出决绝的声响。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推开，苏瑶身着月白襦裙，莲步轻移而入。她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丫鬟，烛火摇曳间，绣着金线牡丹的裙裾泛起细碎的光，与李二白染血的掌心形成刺目对比。
“李公子这般憔悴，倒让我心疼了。”苏瑶朱唇轻启，声线柔得能滴出水来，玉手却精准无误地按住他攥着碎瓷的拳头，“陛下的脾气，公子比我更清楚。”她俯身时，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出冷光，“令堂在掖庭的境况...可等不得公子犹豫。”
李二白浑身紧绷，喉间泛起腥甜。皇帝顾卓看凌霜时炽热又偏执的眼神，此刻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那是个连江山都能为美人拱手的帝王，凌霜落在他手中，比落入虎口更凶险万分。母亲佝偻着背为他熬药的模样却在此刻浮现，老夫人被禁军拖走时，鬓发散落的白发刺痛了他的双眼。
“陛下既爱凌霜...”他声音沙哑如破碎的瓷，“又何苦用母亲要挟我娶你？”苏瑶指尖微顿，随即娇笑出声，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掩住嘴角：“公子当真爱得糊涂。”她凑近时，身上的龙涎香几乎要将他淹没，“陛下要的，是让你看着心爱之人在他怀中，还要笑着谢主隆恩。”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李二白猛地甩开苏瑶的手，震得案上圣旨簌簌作响。记忆里凌霜在桃花树下对他笑的模样，与顾卓把玩着她发簪的阴鸷面容不断交叠。当苏瑶示意丫鬟呈上婚书时，金丝勾边的婚帖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光，像极了顾卓眼中扭曲的占有欲。
“签了吧。”苏瑶将狼毫塞进他手中，“三日后花轿入门，陛下定会让你亲眼见到凌姑娘安然无恙。”她红唇轻启，吐出的每个字都裹着毒，“不过...若她见你成了亲，会不会恨你入骨？”
李二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婚书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雨声轰鸣中，他颤抖着写下名字，恍惚间听见顾卓张狂的笑声穿透雨幕：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架在脖颈，而是扎进心里，还要逼着人笑着说不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