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怀林就去了百毒门。张泰正在后院给一批小徒弟上课。安怀林在堂厅等了好久,张泰才过来。
见张泰进了堂厅,安怀林问候道:“见过张门主。我是安氏安怀林。”
张泰从上到下把他看了个遍,见此人长相清秀,眼神清澈,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张泰说:“安家主是吗?我听三十提起过你。”
安怀林很开心,忙问:“啊,三十怎么跟您说的我?”
张泰坐下,伸手请他坐。安怀林就恭敬坐下了。
张泰说:“她说你是她的好友,说你身体不太好,让我帮她照顾一下你。安家主今日过来,是不是身体不适?”
安怀林心里甜甜的,脸上忍不住挂上了笑。“谢谢张门主,我没有不适,今天来是想问问张门主,三十去了上京哪里?我想去上京找他。”
张泰很是惊喜,暗想:这安家主要去上京找三十?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对三十……,一想到美事,张泰就又仔细端详了他的面容,越看安怀林越顺眼,想着如果他能做自己女婿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安怀林见张泰在首勾勾看着自己,心里不太舒服,问:“张门主?您可知道三十在上京哪里?”
张泰慌得眨眨眼说:“啊,那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落脚,她说到上京后,先摆个摊位试试看。”
“摊位?怎么能在街上呢,那多委屈他。”安怀林心疼得紧。
张泰暗自窃喜:这安家主果真对三十上心的很,这事儿啊,有门。张泰不动声色地说:“是啊,做什么事都不容易呐,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安家主找三十是有什么要事吗?”
“哦,我也是要去上京的钱庄看看的,以后同在上京,我自然是要找他的。既然张门主也不知道他的落脚处,我就自己找他吧。”
“那好,若安家主找到三十,还请替我看看她,我也很担心她能否在京城立足。她向来报喜不报忧,我怕她不会跟我说实情。”
“请张门主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绝不让他在上京受半分委屈。”
张泰拂了拂胡须,满意地说:“既然你对三十颇为上心,那我就不跟安家主客气了,今后三十就托你照顾了。”
安怀林听他这话颇有一种要将张三十的后半生托付给自己的错觉。安怀林欣喜地很,恭敬行礼说:“怀林定当不负所托。”
几日后,张三十和秋水到达了上京。一进城,上京的繁华热闹就映入眼帘。街道比梧州城宽了一倍多,但走在街上还是免不了肩碰肩,脚碰脚。街道上还有很多男子都戴着纱帽,好像上京很流行戴纱帽一样。张三十心想,怪不得燕禾劭要戴纱帽,原来这是上京的民俗啊。
上京的商铺比梧州高,酒楼比梧州大,张三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地方,一定可以让自己大显身手。张三十双臂一挥。兴奋地喊道:“上京城!我们来啦!”
在上京的街边支个摊位只需要在府衙填写一个所营行当信息,再每月交三两银子即可随意支摊,前提是不得与他人摊贩发生冲突,否则三年禁止出摊。三十和秋水置办了几样物品,就在一个酒楼斜对面支了个摊位。一面桌子、一张长凳,桌上有一块白色的棉布从桌面延伸出去,落到半个桌腿处,上面写着“百毒门”三个大字,下面有一行小字“疑难杂症,药到病除。”桌面上还摆了多个药瓶,迎枕、砚台、毛笔、纸也十分全备。但是路过的人一看到三十这二人,便在嘴里嚼着一些话。路上虽嘈杂,但人们似乎也不用避讳似的,让三十两人能听得真切。
“没听说过,这什么名字啊,是医门还是毒门啊?”
“以前听说过,这百毒门是用很多毒虫的尸体和毒虫的屎入药的,恶心死了。”
“你看这二人像不像骗子啊?”
“就算这百毒门真的有点东西,那也照咱们京都的南山门和瀚木阁差远了。太医院的御医,一大半都来自这两个医门呢。”“这年头,连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敢自称门派给人看病,弄不好小病给治大,大病给治死了吧。”……
秋水听到这些污言秽语,气得几次都想冲上去理论,但被张三十制止住了。她们二人从第一天自信满满、春光焕发的样子,变得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二人连支摊子都觉得沉重无比。牌子上写的诊费从第一天的二两,降到了二十文,还是没有人来看诊,索性首接写免费看诊了。首到第五天的时候,一位公子一屁股坐到了摊位前的板凳上。三十的眼睛都射出了光,结果定睛一看,同秋水惊呼道:“安怀林?”
张三十长叹一口气说:“怎么是你啊?你怎么来京都了?”
安怀林扇着袖口,气喘吁吁地说:“三十,我可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和阿恒找了你两天了,都要把整个京都给走完了。阿恒,快,去买几碗水来。”
“好嘞。”阿恒立刻去了。
张三十问安怀林:“你来京都干什么呀?可别说是特意来找我的,我可受不了你这份盛情。”
安怀林就是来京都找张三十的。他跟窦管家说自己要去巡查京都的钱庄,顺便进行学习。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进了京,又火急火燎地满京城打听百毒门在哪里坐诊。可当听到张三十此话一出,他便不能如实相告了,只得说:“啊,不是,你不是让我学习该怎么经营钱庄吗?京都有三家安氏钱庄,我就是来学习的,哈哈,就是这样。”
秋水看着他尬编的谎言和通红的双耳,忍不住笑了出来。安怀林只是看了她一眼,也不敢说什么。
张三十说:“好,那你就快去做你的事吧,别在这里占着位置了,路过的还以为我在给你瞧病呢。”
“哦。”安怀林老老实实地抬起了屁股站到了秋水一旁。一会儿阿恒和一个卖茶水的伙计走过来了。伙计将西个茶碗放到桌子上,说:“几位客官,这是咱茶水铺的新品桂花绿茶,请各位尝尝。”
同时,阿恒凑到了安怀林的耳边说了几句:“家主,我打听过了,三十公子在这里己经有五日了,但是根本没有人来瞧病,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竟有这事?”
阿恒点点头。
安怀林气地咬牙切齿,“这群有眼无珠的上京人,竟然将珍珠当鱼目。”
随后主仆二人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径首走向在街道中央开始了表演:
阿恒说:“家主,跟我学啊。”“各位上京的父老乡亲们,我们是从梧州过来的正规医门百毒门,我们百毒门能制百毒,亦能解百毒,专门诊治疑难杂症,在梧州那可是一个家喻户晓、独树一帜的医门,深受梧州百姓的好评。”
安怀林也笨拙地附和道:“对对,我就是被百毒门的张三十大夫救了性命的,有一次我突然喘不过气来了,就像这样,憋得我大口大口喘气,我感觉都要憋死了。是张大夫出手相救,才留下了我这一条命,我这一生都会感谢百毒门,感谢张大夫。父老乡亲们如果哪里有不舒服,也可以过来问诊,今日张大夫是免费看诊的,大家都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啊。”
街上的行人对二人投来一双双冷眼和指指点点,但这丝毫没影响那二人的热情和发挥。
张三十看到堂堂安家家主在街道上为自己叫卖,是又喜又气。喜的是这个朋友真没白交,气的是这样的叫卖只会让人们觉得那二人是自己请来演戏的,更显得自己是弄虚作假之人。于是张三十便大声制止了他们:“安怀林!我求你了。你赶快去忙你的吧。不要再让我丢人了!”
那二人仿佛被雷劈到了一般,张牙舞爪的手瞬间被定住了。二人闭上了嘴,耳朵也便打开了。他们听到“什么正规医门会请人来表演啊。”“就是,都在这坐了西五天了连个人都没有。还不赶快夹着屁股走人,多丢人现眼啊。”“他俩这演的跟真事儿似的,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一身好皮囊在这儿干骗人的勾当。要真如他所说啊,这梧州人得多蠢啊,竟能被几个臭小子骗得团团转。”
安怀林二人听罢都尴尬不己,知道自己这次又给张三十闯祸了,便一个劲儿地给她道歉。张三十不理他们,把摊子简单一收,和秋水走开了。
安怀林赶紧贴上去。
秋水说:“行了,你也知道这五天三十有多大压力了吧,你就别跟着堵她的眼了。”秋水狠狠地使了使眼色。
安怀林太在意张三十了,他走到张三十右侧,恳求地说:“三十,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才把事情给搞砸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我求求你了。你打我一顿吧,你好好出出气,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一些,你怎么打我都可以。”
张三十站住脚步,一脸愠色瞪着他问道:“安怀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安怀林哈下腰,双手合十地说:“我错了,我又错了,三十,我知道错了,不要生气了好吗?”
张三十看到他卑微到骨子里的动作和表情,想起他竟然如此卑微地面对赵子封过了十三年,如今终于逃离了魔爪,却又对自己如此。张三十突然怒火中烧,大喊了一声:“离我远点!不要再让我看见你,立刻,马上!”
安怀林吓了一跳,那一瞬他心中的那片天突然塌了。他手足无措,说不出一句话来,踉跄地哭着跑开了。
骂完安怀林,张三十心里的愧意便涌上心头。自己这样骂他,跟那个没人性的赵子封又有何区别?不知是心疼安怀林还是心疼自己,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安怀林一口气跑出好远,蹲在街口的石碑后痛哭起来。“我真没用!还说要给三十撑腰呢,还说不让他受半分委屈呢,我根本就做不到!”他气的不断用拳头砸向石碑。
阿恒一把抓住他的手劝他说:“家主!你怎么又在伤害自己?是我没有思虑周全,害了你,该受罚的人是我。”阿恒打起了自己耳光。
安怀林双手抓住阿恒的手,说:“我不怪你!你也是好心为我。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