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
程砚声的公文包搁在玄关,抬头看见少年靠在旋转楼梯扶手上晃着光裸的脚踝。
“过来。”程砚声扣上腕表,金属搭扣发出清脆声响。
林鹤眠蹦下最后三级台阶,卫衣帽子灌满穿堂风。他跌进程砚声怀里,举着两根纠缠成死结的鞋带:“要哥哥系。”
程砚声单膝点地,手工定制的西装裤在地毯上压出褶皱。他打开柜子拿出爱马仕丝巾礼盒拆开,橘色丝绸绕过纯白鞋带。
“这是去年巴黎高定秀场的限量款......”林鹤眠晃着脚趾去勾程砚声的袖扣,“用来系鞋带太浪费啦。”
“配你刚好。”程砚声在鞋面系出温莎结变体,柔软的丝绸垂落三寸,“抬脚。”
程砚声的后颈贴上冰凉的金属。林鹤眠将小提琴胸针别在他的领口,银质琴弦缠着三颗碎钻,正卡在温莎结的凹陷处。
“回礼。”他用舌尖扫过男人突起的喉结,“哥哥要戴着哦。”
玄关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程砚声的掌心贴上少年后腰。晨光穿透彩色玻璃窗,在琴弦胸针上折射出虹色光斑。
加长宾利停在圣音学院侧门,林鹤眠扒着车窗讨要离别吻。程砚声用钢笔抵住他的锁骨:“你还有七分钟打上课铃。”
“那哥哥亲快点。”林鹤眠扯松他的温莎结,薄荷糖的甜味渡进程砚声唇间。他跳下车时故意踩进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程砚声的西装裤脚。
后视镜里,少年倒退着挥手的身影渐小。程砚声抚过胸针上的碎钻掏出手机打开少年的课表看了看,给周明锐发消息:“下午三点后空出行程。”
季棠抱着琵琶谱撞开琴房的门:“祖宗!宋弦的讲座海报贴满公告栏了!”
季棠展开宣传册,宋弦的照片旁印着“当代帕格尼尼”的头衔,林鹤眠正在调琴弓的手猛然绷紧,马尾毛断裂的脆响惊飞窗外的鸽子。松香粉末在阳光下形成细小的光柱,他垂眸盯着琴谱上的水渍:“帮我个忙。”
季棠的蕾丝裙摆扫过满地乐谱,看着少年将学生卡塞进他掌心:“你要翘课?”
“翻墙路线勘察完毕。”林鹤眠扯开卫衣系带,“西侧蔷薇墙第三块松动的砖。”
季棠的琵琶指甲刮过他的锁骨:“程董知道你这么野吗?”
“所以需要季小姐打掩护呀。”林鹤眠戴上季棠的渔夫帽,“两点前回来。”
地铁玻璃映出林鹤眠苍白的脸,他对着车窗调整卫衣领口。宋弦的海报从隧道广告牌掠过,国际小提琴大师的字样刺得他眼眶发酸。
地铁报站声惊醒了打盹的林鹤眠。他随着人流涌向程氏大厦,仰头时帽子被风吹落。玻璃幕墙将阳光折射成利剑,一百层的金融帝国像是钢琴的黑白键首插云霄。
程氏集团大厅的旋转门绞碎阳光,林鹤眠对着反光墙调整呼吸。“预约需要提前两周。”前台小姐的微笑像镀了金,“小同学可以填电子申请表。”
“我找程砚声。”他故意露出腕间淤青,“就说是......宠物走失?”
保安的对讲机发出电流杂音,林鹤眠后退时撞倒大厅的珐琅花瓶。价值七位数的古董碎裂声引来人群,他在安保围过来前举起手机:“饲养员先生,你的小狗要被做成标本啦——”
董事长专梯的镜面映出周明锐抽搐的嘴角,林鹤眠戳着楼层按钮惊叹:“一百层会不会缺氧呀?”他忽然贴近周明锐的耳畔,“周特助的领带夹歪了哦。”
电梯在88层停顿时,全景玻璃外掠过江面的货轮。林鹤眠将额头贴在观景窗上,看着蚂蚁般的人群在金融街蠕动:“哥哥每天看着这些不会无聊吗?”
“程董的会议还剩十七分钟。”周明锐推开顶层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提拉米苏的甜香漫过意大利真皮沙发,“林先生可以先......”
“要芒果西米露。”林鹤眠陷进沙发晃着脚,丝巾鞋带扫过波斯地毯,“加双份椰奶。”
程砚声推开门的瞬间,西柚汁正顺着少年下巴滴进领口。林鹤眠赤脚扑过来,百叶窗在他后背投下虎皮纹光影:“他们凶我......”
周明锐将默默退出时听到钢笔折断的脆响。
程砚声接住他:“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上课。”
林鹤眠转身将脸埋进他胸口,周明锐关门的瞬间听见少年带着哭腔的鼻音:“做噩梦了......”
程砚声的手掌贴上他后颈,会议室残留的硝烟味还未散尽。怀里的少年颤抖得像暴风雨中的雏鸟,却始终不肯说出那个噩梦的内容。
林鹤眠在程砚声怀里侧头看向窗外,指尖在玻璃上描摹云朵:“以前总觉得,坐得高就能看见妈妈。”他的倒影与程砚声的重叠,“现在发现......”
未尽的话语被堵在交缠的呼吸里,林鹤眠在窒息前摸到桌下的紧急呼叫按钮,警铃声炸响的瞬间被人按着后颈加深这个吻。
程砚声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少年反常的安静坐在沙发上吃甜品。
程砚声给周明锐发消息:“查一下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十一点半,程砚声合上文件按了内线电话:“明锐,让人送午餐过来。”
日料师傅推着桧木餐车进来,林鹤眠缩在沙发上看财报。金枪鱼大腹在案板上发出的光泽,他把脚伸过去用脚尖勾住程砚声的椅腿:“要喂。”
程砚声夹起海胆寿司,少年却偏头躲开:“用这里。”他点点自己沾着抹茶粉的唇。
文件被扫落在地,程砚声捏住他的下巴:“闹够了?”
“哥哥不想知道噩梦内容吗?”林鹤眠的睫毛扫过他虎口,“我梦见......”温热的呼吸突然贴上耳廓,“哥哥的领针扎进这里。”指尖抵住心口。
寿司坠落在地毯上,程砚声用领带缠住少年两条纤细的手腕。落地窗的遮光帘自动降下,林鹤眠在昏暗中听见皮带扣轻响。他翻身跪坐在办公桌上,撕破的琴谱纷纷扬扬落在程砚声肩头。
“现在是午休时间......”少年咬开他的衬衫纽扣。
周明锐的敲门声在十五分钟后响起:“程董,东京分公司的视频会议......”
“推迟。”程砚声的声音带着砂砾感。
……
林鹤眠趴在董事长休息室的按摩椅上装睡。程砚声的西装外套盖着他后背,呼吸里都是程砚声身上的雪松气息。
他刚拿出手机偷摸看季棠的消息,下一秒手机就被抽走,程砚声的阴影笼罩下来:“该回去了。”
黑色宾利穿过梧桐隧道,林鹤眠把玩着程砚声的领带夹。掌心温度焐热金属表面,他忽然开口问:“哥哥知道帕格尼尼怎么死的吗?”
“梅毒。”程砚声合上财报,“你最近练的随想曲......”
“他临死前砸碎了所有小提琴。”林鹤眠的指甲在车窗上刮出刺耳声响,“但魔鬼依然在琴弦上跳舞。”
程砚声捏住他下颌转向自己,少年眼中有他熟悉的偏执。那是他在苏富比拍卖会见过的眼神——当那支斯特拉迪瓦里琴弓被拍走时,竞拍者也是这样撕碎竞价牌。
回公司的路上,周明锐的消息弹出来,“程董,圣音今天上午有宋弦的讲座。”程砚声扯了扯领带降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
圣音学院的围墙闪过人影,林鹤眠落地时白球鞋沾满蔷薇花瓣。季棠的琵琶声从琴房飘出,他贴着墙根溜进后门,与抱着乐谱的温如琢撞个满怀。
“林同学?”温如琢去扶他的腰被林鹤眠灵活躲开。
“上午的合奏课你缺席了。”温如琢将乐谱递给他,“讲座结束后宋弦问起你。”
林鹤眠的指甲掐进琴谱,母亲的《月光变奏曲》被篡改了两个小节。他仰头笑得眉眼弯弯:“温教授觉得我和宋老师像吗?”
夕阳将学院路染成蜜糖色,程砚声的宾利停在梧桐树影里。他隔着车窗看见林鹤眠与温如琢站在喷泉池边,少年仰头时眼尾的笑纹比晚霞更动人。
温如琢的手即将碰到林鹤眠肩膀的瞬间,鸣笛声撕裂暮色。林鹤眠转身跑出学院扑向宾利,粉色卫衣被风鼓起。
“哥哥来得好快......”他钻进后座的话音被吻堵住。
程砚声的掌心贴着他的后颈,将人按在真皮座椅上。
“解释。”程砚声咬破他的下唇。
“今天没听的讲座。”林鹤眠舔掉血珠,“温教授说要给我开小灶......”
程砚声按下隔板:“老陈,联系圣音教务处。”他着少年泛红的耳垂,“以后我的宠物......”湿热的吻落在颤抖的眼皮,“不需要别人投喂。”
车窗外路灯亮起,林鹤眠在程砚声肩头嗅到暴风雨的气息。他悄悄将宋弦的名片塞进座椅缝隙,染着蔷薇汁液的指尖在玻璃上画出一把破碎的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