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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穿透琴房的落地窗，林鹤眠的钢笔尖在五线谱上停顿，他忽然划破谱纸，将半成品乐谱揉成团砸向琴箱。
“又错了......”少年扯开高领毛衣，锁骨下的吻痕在月光里泛着青紫。他抓起琴弓在空弦拉出刺耳长音，E弦震颤着崩断，血珠顺着虎口滴落琴身。
智能恒温系统发出低温警报，程砚声的西装外套带着雪松香落在肩头。“你是要冻碎月光？”程砚声抽走他的钢笔，“还是想把自己冻成冰雕？”
林鹤眠转身咬住他的衣领：“这里......”沾血的指尖点在谱面空白处，“应该用双音颤弓，可是......”
程砚声握住他颤抖的手，在五线谱补上血色音符：“你母亲当年创作时，也会这样焦虑？”
“妈妈说月光是流动的眼泪。”林鹤眠将额头贴上冰凉的琴身，“要抓住眼泪的温度......”
程砚声把少年拥进怀里：“先去休息，你己经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林鹤眠把头埋在程砚声的颈窝里，冰凉的泪水滑进程砚声的衣领，“再给我一点时间……哥哥……”程砚声抱紧他，温柔的吻落在少年头顶：“好。”
凌晨三点零六分，程砚声在书房合上最后一份文件，琴房传来的泛音惊醒了走廊感应灯。他推开虚掩的门，少年蜷缩在飘窗上沉睡，终于完成的《破碎月光》乐谱盖着脸，月光在泪痕上折出晶莹的棱角。
程砚声抚过谱面潦草的批注——“此处应有和妈妈牵手时的手温”，程砚声喉结滚动着将人横抱起来。林鹤眠的睫毛扫过他的喉结，梦呓带着哭腔：“妈妈，G弦不准......”
主卧的智能窗帘无声闭合，程砚声将少年塞进被窝里时触碰到他冰凉的脚踝。他俯身轻吻少年攥紧的拳头：“这次妈妈不会输。”
程砚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闪烁，周明锐发来消息——宋弦今天在东京举行《月光变奏曲二十周年纪念》巡演。
……
圣音学院大礼堂缀满水晶雪花，第三十五届金琴弓奖院内参赛名额决赛的横幅在暖气中微微颤动。
后台飘着松香与咖啡的苦香，林鹤眠对着化妆镜调整领结，程砚声送的蓝宝石袖扣在暖光灯下泛着冷光。
“首席今天玩这么大？”季棠抱着琵琶倚在门框，“用原创曲目参赛。”
林鹤眠将母亲留下的月亮胸针别在领口，银质月牙尖角刺破指尖：“要让他们听见真正的月光。”
“我刚刚看到宋弦的走狗在评委席。”
“刘教授的秃顶反光太明显了。”林鹤眠笑了起来，“正好当追光灯。”
评委席第一排，程砚声用钢笔轻轻敲着评分表。温如琢的镜片闪过冷光：“程董不避嫌？”
“避什么？”程砚声转着家主尾戒，“避光？还是避丑？”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第一位参赛者，陈墨。”主持人的报幕声引来掌声。
梳着高马尾的陈墨架起瓜奈利名琴，帕格尼尼随想曲第24号从指间倾泻。连续双音如暴雨击打琉璃瓦，却在第十小节出现细微的抖音。
“可惜了。”温如琢在评委席摇头，“强奏部分肌肉代偿过度。”
第二位选手张彦希的萨拉萨蒂《流浪者之歌》掀起第一个高潮，吉普赛旋律裹着泣血颤音。当高潮段落来临，E弦却突然崩断，琴声戛然而止。
第三位选手苏曼的《魔鬼的颤音》再次掀起高潮。她将琴弓甩出残影，跳弓震落鬓角的碎钻发卡。
“技术完美，情感零分。”温如琢在评分表打下评分，“像莫扎特养的八音盒。”
第西位上场的陆昂选择《卡门幻想曲》，他在华彩乐章炫技，左手拨弦时故意露出价值百万的古董腕表。
评委席传来嗤笑：“这是要把帕格尼尼拉成暴发户进行曲。”
第五位选手林意的琴弓劈开空气，《茨冈狂想曲》的吉普赛旋律裹着铜管乐炸响。他故意将跳弓幅度拉到极致，琴弦几乎擦过程砚声的评审席。
“炫技过头。”程砚声在技术分栏写下9.5，“情感表达......”钢笔尖洇出墨点，“零分。”
第六位选手李清欢提着古董琴盒登场，丝绸礼服在追光灯下流淌成银河。她的《沉思》将评委席拖入教堂般的寂静，却在华彩乐章突然改用巴洛克式揉弦。
“琴不错。”程砚声转动尾戒，“可惜灵魂发霉了。”
“接下来有请最后一位参赛者，林鹤眠。”
追光灯如月光倾泻，林鹤眠踏上舞台的瞬间，程砚声在评委席转动刻着“LC”的打火机。刘教授的秃顶果然在射灯下泛着油光，温如琢的银框眼镜闪过期待的光。
“原创曲目，《破碎月光》。”少年的指尖抚过G弦，“献给我生命中的两道月光。”
第一个双音和弦撕裂空气，程砚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舞台仿佛被切割成两个时空——十九岁的林鹤眠与二十三岁的林静秋在平行时空共奏。少年翻转手腕的瞬间，程砚声的钢笔滚落在地。
二十年前记忆如潮水漫过——
八岁的程砚声躲在金琴弓奖后台打盹，糖果的玻璃纸折射着天才小提琴手的泪光。23岁的林静秋跪在地上攥着被撕碎的琴谱，钻石耳钉划过苍白脸颊：“我的月光......”
“姐姐不哭，吃糖。”八岁的小砚声蹲在林静秋面前递出彩虹糖，“等我长大了帮你打坏人。”
“小天使......真正的月光不会破碎。”林静秋将他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把小砚声抱在怀里，“将来一定要守护好你自己的月光，不要像......”
舞台上，林鹤眠突然将琴弓甩向半空。羊肠弦勾住坠落的泪珠，他在接住琴弓的瞬间完成三个八度的滑音。观众席传来压抑的抽泣，温如琢的指挥棒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程砚声的视网膜残留着双重影像，林鹤眠的泪痣与林静秋的钻石耳钉在时空裂缝中重合。少年在急板乐章中跃起，西装下摆绽成破碎的羽翼。
程砚声终于看清记忆拼图的最后一块——那年后台阴影里，“你的月光？现在是我的变奏曲！”宋弦将林静秋按在道具箱上：“天才就该被碾碎！”
此刻的舞台上，林鹤眠的跳弓技法将回忆割裂。他的左手指尖在琴弦飞舞，右手弓法突然切换成母亲独创的月光振臂——琴弓如银色流星划破长空，高音区泛音引发水晶吊灯共振。
“是月光持弓法！”白发老教授碰翻茶杯，“二十年前林静秋......”
程砚声的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打火机金属外壳印出指痕。眼前少年睫毛颤动的频率，与记忆中林静秋垂泪的模样完美重合。林鹤眠将琴弓甩向身后，反手拉出双泛音。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琴谱在脑海中铺展，每个音符都在泣血。
林鹤眠在最高潮段落仰起脖颈，泪水坠落在小提琴上。此刻，程砚声终于读懂林静秋那个拥抱里的绝望，镜片蒙起薄雾，他摘下眼镜的瞬间，评委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向来优雅从容的程董，竟为一段琴声落泪。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吊灯的水晶坠饰仍在嗡嗡震颤。
林鹤眠握着琴弓谢幕，视线穿过炫目光束锁定程砚声用口型和他说：“我的月光。”
礼堂里的死寂持续了十九秒。
掌声海啸般掀翻礼堂，季棠吸着鼻子翻找纸巾，后排男生红着眼眶掰断装酷的墨镜。
老教授的手撑着桌子颤抖：“二十年了......”他的老泪滴在评分表上，“这是对音乐赤子之心最高的敬意！”
刘教授擦着冷汗举起反对牌：“原创作品不符合......”
火焰窜起的爆裂声打断发言。程砚声将反对票凑近打火机，火舌舔过“反对”二字，灰烬飘落在评委席中央。“艺术不需要守旧。”他摘下眼镜擦拭，“这是新时代的月光。”
温如琢率先举起满分牌，记分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打破校史纪录的99.87分。
程砚声作为校董为林鹤眠颁发冠军奖杯，“恭喜。”林鹤眠接过奖杯时，他借着拥抱姿势和程砚声咬耳朵：“哥哥哭起来......”温热呼吸扫过程砚声颈侧未愈的咬痕，“比月光还动人。”
与此同时在东京结束巡演的宋弦摔碎酒杯，拍摄画面定格在林鹤眠的月光持弓法，红酒浸湿了林静秋的旧照。
比赛结束后，林鹤眠婉拒同学们一起庆祝的邀请和程砚声回到程公馆。
两人端着香槟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今夜无比明亮灿烂的月亮，林鹤眠侧头问程砚声：“现在能说了吗？哥哥为什么哭？”
程砚声举着香槟杯和他碰杯，二十年前的记忆在月光下舒展：“因为我终于找到了......”他吻去少年睫毛上的晶莹泪珠，“某个爱哭鬼弄丢的月光。”
林鹤眠笑着看向月亮：“妈妈说过，月光会找到回家的路。”
两个时空的月光在此刻交汇，照见琴谱上永不褪色的诺言。
二十年前被撕碎的月光终将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