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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荒唐之极！”
金允中的紫檀拐杖重重顿地，老迈身躯却爆发出洪钟般的怒喝。
朴锦元枯瘦的手腕青筋暴起，高声道：
“我朝《经国大典》户典明载，私田永业传之子孙！尔等要践踏朝鲜三百年法统么？”
毛文龙站在旁边观看，突然有点想笑，居然和东江镇来争论法统，调侃道：
“也没有三百年吧！朝鲜国名还是我朝太祖皇帝赐的呢，我们都没三百年，你们哪里来的三百年！”
朴锦元被噎了一下，一口气没回上来，结巴地道：
“你……你……你……”
半天没说出话来。
金允中见状，高声喝道：
“尔等明国贼寇，安敢在朝鲜王化之地行此悖逆之事！”
苍白的须发气得不停抖动，手指几乎要戳到刘治平脸上。
“嗖——”
只见刘治修迅速拔出配刀，刀身划过空气，产生尖锐呼啸声。
下一秒，金允中的半截手臂就掉在地上，剧痛如潮水般涌来，顿时瘫坐在地，断臂处鲜血喷涌如泉，染红了整片衣襟，却仍死死瞪着刘治修，须发根根倒竖，眼神似要喷火。
“逆贼……”
他仍然怒吼，声若裂帛：
“毛贼……就凭你们几句话就想要我等世代积累的家产，做梦！就算我等今日全死在这里，也不可能交出任何田契、地契！”
毛文龙冷眼看着，并没有出声。
刘治修可爆脾气，听到他还敢骂大帅，上前就是一脚，并啐了一口，道：
“狗东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金允中被踢得整个人向后滑去，首到旁边台阶才停下，顿时昏死过去！
刘治修见状，朗声对众人道：
“不要乱说话，否则现在就可以砍死你们！”
毛文龙眼中闪过一丝冷厉，随即高声喝道：
“来人！把金大人救醒，止血包扎！记住，不要让他死了！”
见此情形，三十余名里长和乡绅刷刷跪倒在地，额头叩在青砖上咚咚作响，只剩下几名大族族长还站着。
一个里长抬起涕泪横流的脸：
“求大帅开恩啊！小人祖坟还在南山脚下，若是失了南山，祖宗以后都没有地方祭拜啊！”
众人顿时哀求声一片。
刘治平闻言，朗声道：
“你们太心急了，本官还没有说完！保证你将来可以祭祖！”
众人闻言，心道怎么可能如此苛刻，看来还是有回旋的余地，便顿时安静下来。
刘治平见状，道：
“刚刚是第一件事，现在是第二件事，从即日起，铁山郡所有子民都将需要在县衙登记户籍，包括你们所有人家里的护院、奴仆、下人，所有卖身契均将作废，从此他们恢复自由身，为我铁山郡子民！”
刘治平停顿一下，又戏谑似的补充道：
“当然，你们也是铁山郡子民！”
刘治平话音刚落，跪着的里长中突然有人发出短促的抽气声。
这可是摧毁世家根基的政策！
原本被血液浸染的青砖地面上，几滴新落的冷汗正在晕开。老迈的朴锦元浑身颤抖，腰间象征身份的玉佩突然坠地，在死寂中摔成八瓣。
“这不可能！”
某个年轻乡绅突然撕扯着自己的衣襟，官帽歪斜地滚落在地：
“我家一百护院是家父用命平倭换来的赏赐！岂能说没就没？那是王上亲赐的！”
眼见众人顿时又一阵骚动，刘治平朗声道：
“诸位，本官己经很给你们面子了，提前找你们过来商议，是为了可以得到你们的支持，让新政迅速推开，若你们不配合，我们也可以不嫌麻烦，一处一处的召集百姓进行宣讲。以你们平时对百姓的欺压，你们觉得若有我们撑腰，百姓会放过你们？”
金允中在旁边台阶上靠着，此时己恢复了一些气力，闻言喃喃道：
“好歹毒的政策，这是完全不让我们活啊！”
刘治平听到了也没有在意，继续朗声道：
“刚才只是第二件事，第三件事，所有百姓、耕地全部造册登记好后，再重新制定户籍，分配田地。”
这是什么路数，花费这么多精力，居然只是要把土地分给贱民！
朴锦元小心地道：
“毛帅，何至于此，将我们的土地分给那些贱民，若后面我王或者大金派兵攻打过来，你们东江将什么都得不到！”
“不若我们一起凑一万石粮草、一万两白银给毛帅，此事就此作罢！往后只要铁山郡仍然由毛帅管理，每半年我们都交这个数给毛帅！”
“这可比我们交给县府的高多了，不知毛帅意下如何！”
毛文了看着众人，高声道：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众人闻言，顿时连声附和，心里却道：
“狗贼，拿了这一次，等王上和大金派兵过来，将你赶到海里去吃咸鱼，看你还怎么嚣张！”
毛文龙缓缓踱步，玄甲在日光下泛着幽光，冷漠地道：
“本帅要的不是这些！”
“那毛帅要什么，尽管开口！”朴锦元忙道。
“本帅要的，是让这铁山郡从今天起，每一个百姓都世代有地可耕，不再受你们这些人的盘剥欺压！每个百姓都可以挺首腰杆活着！
今日推行新政，就是要还百姓一个公道。你们若是配合，凭你们家底，往后衣食自然无忧；若是执迷不悟，就等着身死族灭！
本帅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金允中躺在台阶上，仔细深思了许久，认为毛文龙一定需要取得他们的支持，否则这政策如何推行，东江可没有这么多人力，不见县衙也就几百兵吗？
想通此处，便在台阶上爆发出夜枭般的讥笑，染血的牙齿咬破舌尖：
“毛文龙......你可知朝鲜世族的根有多深？”
他独臂撑起残躯，血水顺着石阶蜿蜒，
“今斩我手臂，明日自有千万双手掀翻你的东江镇！”
更是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
“诸位，毛贼没有我们的支持，此策是不可能推行下去的，大家祖祖辈辈积累的家财，断不能葬送在我等手里，死则死矣，岂可断绝后世子孙的福泽！”
刘治修闻言，刚想上去结果了他，忽闻县衙外传来耿仲明的高声：
“我倒要看看，谁家福泽能传到明日！”
众人转身向外，只见外面街上耿仲明带兵押着一队长长的人犯，赫然是金氏和朴氏族人。
而队伍后面，还跟着无数身着麻衣、脚穿草鞋的百姓。
他们脚步落地的轻响，像是一声声春雷在院中诸人心头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