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纸张是定陶董氏送来,说日后可为我兖州文书供应此纸,以方便公文往来。”
现在东郡、济南郡往来公文依然还是用竹简,若是多了需要牛车缓慢运送,有时候不便传达,若是能够全数用上纸张,以后可就方便多了。
很多军情、政令、地方陈情,能够迅速传达、存放。
对于日后好处良多。
曹操看完之后眉头一皱,想起定陶董氏,未想到有哪些值得关注的人物。
荀彧道:“定陶董氏,留住家族族地的人叫做董祎,字子图。其族兄董访在陈留为任功曹,另有一兄在冀州袁公麾下为军司马。”
“嗯,那此人可是有所求?”曹操微微点头,他知大略,许多事都是交托荀彧差办,比如搜寻人才、探听分析各家族情报一类。
一来荀彧才智顶尖,有识人之明,二来他本就是名族之后,地位不凡,许多士族之人都要卖他面子。
荀彧思索半晌,拱手道:“应是欲换取免除税收的功绩,或换得田土以资家族。”
“文若,这点小事你看着办便是,何须来问我?”曹操笑着拍打他的肩膀,“你我的关系,难道还需那些繁文缛节吗?”
内政之事,曹操可以全身心交给荀彧,睡一被窝的亲密关系也不过如此了。
荀彧点头淡笑,俊朗堂正的面容仿是有无数的话要说,但出征在即,只能言简意赅:“董祎自然不算什么,我差人去向送来的商贾打听,听说是居住于沛国的一位大贤所制,而且此贤才还传说有知天文地理、定国安邦的大策。”
“哦?”曹操下意识的狐疑,问道:“可是,刻意鼓吹此名,以待价而沽?”
“想来不是,”荀彧诚恳相请:“明公爱才,若真有这样的人,不如取下彭城之后,居于沛国境内,定去寻访,以礼相待。”
“那是自然!”曹操现在几次下了求贤令,求的就是各地的隐士贤才来为他效力。
天下名流都跑去了袁绍那里,在冀州邺城可是门庭若市,很多名气不够,或者人脉不通达的,连邺城衙署的大门都进不去。
曹操是上天眷顾才捡到荀彧这漏网之鱼。
这还是袁绍自己要新立刘虞为天子,自己作的。
要不然现在荀彧可能还在他麾下呢。
“若沛国有如此大贤,我定会求得,哪怕求也要将他求来!”
曹操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荀彧的意思,就算不是大贤,若能有这种制纸的技艺,日后开官坊制纸,不光省去求购的钱财,还能贩卖出去给别的郡县。
钱不就来了嘛。
曹操现在确实穷,前年都开始组织校尉刨坟了。
穷得只剩人了,青州兵那百万降民还在嗷嗷待哺,那可是百万张等着吃饭的嘴啊。
“只是……”荀彧又有些疑惑,凑近问道:“我记得,老太爷亦在沛国,会不会是他……”
曹操嘿然一笑:“他?他只知大略,不通民政,我爹连田地都没下过,怎会做懂工坊之事?让他画点仕女图恐怕还擅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哈哈哈哈!!”
在场都是宗亲砥柱,心腹中的心腹,所以畅所欲言。
曹操一番话,让包括曹纯在内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堂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笑了一会,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若如此,以纸张传檄文,则无孔不入也,这桑皮纸来得真是时候,应该立即多向董氏求购。”
众人循声看去,人群中一名微散长发、神情阴翳的谋臣正在冷笑而谈,此人面容清瘦、气质潇洒,胡须斑驳沧桑,显得不修边幅,但却不失仙风。
这是军中祭酒,戏志才。
被曹操看重,并且称为奇才之人,为曹操谋划了未来数年的方略。
只是他不修行检,为许多谋士不喜。
但曹操的唯才是举,又让他深深敬佩其心胸。
他这话说出,众人均是若有所思,曹操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
五月初,曹操大军自鄄城、寿张两地出发。
鄄城兵马由曹仁领前军,寿张兵马则是鲍信旧部居多,由于禁领兵,两路齐进,迅速进入沛国、而攻彭城国。
兵马神速,日夜兼程,三日之内连下十余城,又一日夜攻坚彭城。
徐州境内大多城池无险可守,当初高祖皇帝在彭城亦是吃过败仗,曹操有青州兵前赴后继,哀兵成势,奋勇当先,将彭城攻克。
陶谦不敢力战,迅速退入郯城,将兵马全部聚集在下邳。
而下邳,是郯城之西唯一的门户屏障,有高墙坚城抵挡,他本来以为,曹操会继续高歌猛进,到下邳决战,他打算依靠下邳的坚城耗损曹军兵马。
却不料,曹操取下彭城和沛国后,派兵驻扎、坚守各路要道,举任当地贤名之人为任乡里,对百姓秋毫无犯,只公告陶谦纵容下属,残杀曹氏之罪行。
并且承诺,此来徐州只诛恶首,不迁怒于百姓。
除此之外,曹军还设棚施粥、周济百姓流民,重新分田以令流民安聚,军中又传严令,进城不予劫掠生杀,所得宅邸、田土归还于民。
那些本来打算奔逃的百姓,不到三日听见消息,又逐渐的回到了故地,几天之内,曹军就安抚了民意,并且将怒火全部转向了陶谦。
这一下让整个徐州都慌了。
曹操这般作为,那要如何挑动民众一同抗曹呢?
军民不齐心,城池则动摇。
镇守一处的坚韧不在于城墙砖瓦,而在于人心相齐呀!
看懂此节的人,大多都率先开始动摇了。
士人的嗅觉远比普通武将灵敏,他们能够清楚的察觉到,现在人心浮动的局面,远比战场失利来得更加令人恐慌!
徐州,郯城。
大败一场,完全抵挡不住曹军的陶谦,在回到郯城之后就陷入了重病,随后一两日内,文武不断送来消息,言明青州大儒对陶谦口诛笔伐。
原本答应一同出兵的泰山太守应劭也撤军而回,而且境内豢养的贼匪臧霸一党,在开阳屯驻不肯出兵,只问他要粮。
东海郡之内人心惶惶,琅琊郡则是封闭道路,亦是不曾来禀。
最可恨的是,原本督运下邳、彭城粮草的笮融,卷得大量钱粮南下奔逃,以佛教教义聚众惑众,亦是作乱向扬州奔走,裹挟了数万百姓离去。
一时间局势崩塌,只有本地士族,和丹阳旧部还在掌控。
现在甚至不论大战胜负如何,光是眼下的损失,就足够让陶谦一蹶不振。
床榻前,须发皆白、清瘦老迈的陶谦重咳不止,大呼:“如之奈何。”
在他床榻前有数名儒生谋臣,其中一人较为年轻,名叫陈元龙,隐隐为徐州近年来内政之砥柱,拱手道:“主公此时只能先行捉拿张闿贼首,再向曹公致歉。”
“主公,我们顺着张闿逃散的旧部追查,知道他正在琅琊山中,若是捉拿而出,应该可以商议。”
“主公,”别驾孙乾叹了口气,道:“昨日公孙将军己差人回信,他若是出兵恐为冀州袁公断其后路,所以爱莫能助。”
现在几名文武都是十分悲观,曹操若是屠杀泄愤而来,倒能倚靠义战掌控民心,一同抵抗,可他现在是以仁义之名而来,而且檄文宛若雪片一般入徐州境。
最近竟然有用纸张所写而非竹简帛布,传言更加便捷,这该如何是好?
这曹操,这曹操怎么不抢掠百姓了呢?!这哪里是他的风格!此人狡诈阴险,怎么可能不伤民心!?
“苍天呐,是天要亡我吗?袁公路呢?袁公路可有回信?!”
时值南阳驻军的袁术,与陶谦自讨董时就暗中与谋,现在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