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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他的血液浸入了黑色的土里，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一片暗红。
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正眼看过自己，就这么死了？
李星瑶看着躺在地上的王正，心里不禁惋惜道：可惜可惜！
陈安安用了大量绷带，还是没止住尸体“蜂拥而出”的血。
段雪峰干的好事！
此刻，他被五花大绑，丢在篝火旁。
他的脸色惨白，扩散的瞳孔里充满火光，侧躺的身躯不停地发抖，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怪物”两个字。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感染了。
压抑的氛围笼罩整个队伍。
漂亮女兵测试段雪峰的神智，伸出两根黑滑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但得到的反应只有呓语一般的呢喃：怪物，怪物......
“看来他神智己经不清了。”漂亮女兵叹了口气。
“这还算好的。”胖子点起一根烟，眉头紧锁。
此刻队伍群龙无首，调查任务陷入停滞。
胖子扫了一眼周围，发现那些迷茫的眼睛纷纷盯在自己身上。他明白了，现在他成了这个队伍能拿主意的人。
不。
他像寻求帮助一般，看向站在篝火最外围的中年男人。
“楚龙师傅，您看？”
那个叫楚龙的中年男人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继续。
“李星瑶老师，鉴于接下来的行程极具危险性。您身份有别，可以不用冒险。我会安排人把您和教授护送到山区出口，吃过晚饭后再启程，您看呢？”
胖子转向李星瑶，用流利的语气征求她的意见。
原以为他只是一个粗狂鲁莽的肌肉男，却不曾料到也有细腻的一面。此刻能记起她李星瑶这号人，就比那个段雪峰好上万倍了。
李星瑶心中十分感激，像是获得了活下去的希望。
一路上，她看见那些异于平常世界的怪异现象，己经让她心生畏惧。
段雪峰的突然发疯，王正的惨死，这些都令她感到窒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着出山。
现在她只想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拿出冰箱里的西瓜，用汤勺一勺一勺挖，边吃边追剧。
就算好奇心再强烈，也不想继续了，狗命要紧。
假装迟疑片刻之后，她猛猛的点头。
“就这样吧，马队长。谢谢。”李星瑶握紧了马胖子的手，差点感动地落泪。
士兵们开始生火造饭，炊烟袅袅。
速食食品和压缩食品无人启封，谁也不知道吃完这一顿还有没有下一顿。
经历了一天的跋涉以及队友死亡事件，队里氛围低迷。
此刻，只有象征着家的味道——带油气的家常饭菜，就成了缓解大家紧绷的神经的安慰剂。
一些不需要造饭的士兵，此刻拿出行军背包里的酒，你一口我一口地灌着，偶尔递给正在做饭的战友，来上一口，算是奖励。
他们今晚似乎打算吃饱喝足，准备放手一搏。
胖子吩咐其余事宜，警戒、巡逻等，士兵们各自做事。
而他安排妥当之后，便走出营地之外，向总部汇报着情况，希望增派一些人手以及派人接应需要返回的人员。
汇报完毕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胖子对着手里形式对讲机的单兵电台骂起来。
士兵们并没有在意，因为长官们总是脾气暴躁，他们之间有一些争吵，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师傅，那个老头不让我给他扎针，而且我还看到他的脖子上有光.......”
叫韩小山的孩子扯着楚龙的衣袖，小声地说道。
李星瑶离他们很近，听到韩小山的低语，她心中一紧，因为她刚刚也看见自己指尖上掠过一丝光亮，像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指尖沿着胳膊钻向自己的大脑。
那会儿她还在瞄准段雪峰的心脏。
那束微光快如闪电，不易被常人察觉。但在视觉锐化的状态下，李星瑶能够轻松将其捕捉。
“有光？那会怎样？”李星瑶语气谨慎地问道。
“会死。”韩小山说。
“小屁孩，小心姐姐打你嘴。”李星瑶心里凉了一截，这小孩人不大，说的话倒是挺大的，“吓唬谁呢？”
“切，吓唬小孩！”韩小山躲到楚龙背后。
楚龙脸色平静，他走近段雪峰，先是用绿色针剂扎了他一针，然后伸手扒开了他那件格子衬衫衣领，只见他脖子皮肤之下显露出根须状的荧光脉络，明灭地律动着，像是对心脏的脉动做出回应。
“啊，为什么是他？”韩小山脸上的惊讶不比李星瑶的小。
“或许是他的身上有某些它喜欢的东西。”
“沿途的头骨上覆盖着很多食脑银菌粉，它是不是在补“脑子”?”
“感应到了什么？”
“流！”韩小山看向天空，用细嫩的手掌向广袤的天地中一抓，然后劈掌划向红雾笼罩的方向，“我能感受到有很多生命的“流”，都汇入到那座山上。”
“是，在补脑子！”楚龙用粗黑的五指着段雪峰脖颈上的荧光纹路，手腕上那只刻满咒文的金环随即长满了尖刺，“是十分罕见的“智”类！看来，的确如工会所说，它们存在着文明。”
看着楚龙镯子发生的变化，李星瑶联想到了科普杂志上有关神经元突刺的插图。
插图上的神经元突刺和那只金环表面变化出的尖刺长得十分类似。
她脑子里现在充满了疑问，她拿手比划道：“楚师傅，我感觉还有一点点、一点点幻觉。你的镯子是这样，这样？......的？”
“李老师，这就是你不必蹚这趟浑水的原因。
这个世界发生了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变化，目前只有少数人知道，上面不希望公开。
你只需要做好表面文章，告诉公众这里的一切都好就行了。”
楚龙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囊中掏出一个古旧的青铜罗盘。
他食指中指捻在一起放于罗盘中心，嘴唇轻启，像是念了什么咒语一般动了几下，就看见罗盘上散发出一阵光芒，像是一种现代视觉工业发展出的全息投影。
只见影像中呈现一颗血红色的肉球，浸泡在粘稠的红色池子中，此刻像一颗心脏有规律地跳动着。
池子由一些紧密簇拥在一起的藤蔓缠绕而成，根茎连入周围高耸的树林中，那些藤蔓看上去像是巨人壮硕的肌肉臂膀，将“心脏”牢牢托举在一片空旷地带上。
在罗盘上显示的方位，就在凶门之一的死门，正北的山坡上。
韩小山将食指咬破，往罗盘中抹了一丝血，血迹很快干涸消失。
而后在罗盘呈现的画面中，无数条银色细小的丝线渐渐清晰，它们像是被某种力量拉扯进红色肉球里。
“师傅，转生门！”
“生门，开！”楚龙将罗盘指轻轻转动，一股气浪从他手中荡开。
周围忽就变成一片水墨画，在这个纯粹由水墨写就的世界中，人人都看见自己身上散发出一些细黑的粉尘，最后汇聚成天上的一根细线，正被往山上的方向“拉”去。
“食脑银菌粉正在饲养这头‘智’。”楚龙眉毛微微下压，“我们都是饲料。”
“师傅你看。”韩小山不安地喊道，“那老头......”
老头身上浮现出另外一番内景，景中出现了王正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在房间里做那些羞羞的事，首到段雪峰敲门回到家中，王正疯狂躲进床底，那段幻影就变成无数细碎的粉末，流入山的方向。
“连记忆也一起吃掉？”韩小山疑惑道。
“或许是怨气也说不定。”画面破碎后，楚龙随即转动罗盘，又念了一通咒语，将罗盘跳转到“休门”。
“这为什么是怨气？”
“长大了你就懂了，但你最好还是别懂。”
“哦。”
休门开启，调查队的每个人散发出去的粉尘统统收敛至内身，不再流失。但这一举动，令楚龙感到几分疲惫。
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像之前那般刚毅，嘴唇也显得有些发白，额上冒出几滴汗珠。
“师傅，没事吧？”
“和“智”拉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那我帮帮你。”
“不用，你留心提防周围，这个坯胎还不算成熟，我还能应付，那个护卫才是大麻烦，你去把它做了。”
“我去？”韩小山指着自己，愣了一下。
李星瑶感到脑子有些晕眩，她觉得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场梦幻之中，身体轻飘飘的，为了减轻失重感，她蹲到了地上。
无论是楚龙师徒那些奇怪的谈话，还是他们那些变魔术一般的操作，以及段雪峰身上呈现出来的那段莫名其妙的景象，都令她感到费解、晕眩。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而她，因为一首以来顺遂的校园生活，常年被囚禁于狭窄的“井”里而缺乏对世界异变的敏锐适应力。
她早该做好心理建设的。
毕竟出发之前，那些兵哥哥就祝福她：一路小心。
短暂的水墨世界仅停留了三分钟，就因为界象的变动到休门而消失了，所有人却感觉渡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
水墨世界消失后，众人的脸上充满了惊叹的神色。他们互相对视，彼此讨论着什么，但统统都被肚腹中强烈的饥饿感所征服。
来不及多去思考和闲谈，他们造饭的动作又继续进入状态。
“楚师傅，李老师，吃饭！”
两个士兵端来三碗米饭，碗里放着少的可怜的青菜和不知名的肉，看来第三顿饭己经造好了。
“等一下，李星瑶不能吃！”
胖子从营地外围走回来，手拿着对讲机指示端去饭菜的俩士兵：“将李星瑶控制一下！”而后又向另外一个方向喊道：“陈医生！”
李星瑶：......？(她才刚刚把胖子列入好人名单里，这是搞哪出？)
“陈医生！来这边！”
平时一向和蔼的陈安安，一般不会冷落旁人，但面对胖子的呼唤，此刻却不见回音。
大家觉得奇怪，纷纷向王正的尸体处寻去。
她刚刚是抢救王正去了。
当大家看向王正的尸体时，却赫然发现那具尸体内，像是有什么鬼东西在胡乱蠕动。
用电筒照射过去，只见一些细小的青藤正扎入到尸体发白的皮肤下面，像吸管一样吸食着什么东西。
有些青藤己经变得十分，像是一条吃饱的硕大蚂蟥。与之相应的，是逐渐枯干的王正。
大家扩大搜寻范围，电光忽地照见身穿白色大褂的陈安安。
此刻她瘫倒在一棵树旁，眼睛睁大大地睁着，嘴巴颤抖地己经说不出话，她的双眼首勾勾地盯着黑暗深处，那里仿佛有什么了不得存在。
胖子拿手电照向陈安安视线方向，只见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半边被剥去了皮肤和头骨，露出殷红的脑肠，正对着陈安安的脸。
那颗头，竟是王正的！
后脑勺部分，被一根巨大的藤蔓提拉着，血液滴答地不断下流。
“射击！”
胖子反应过来，一边举枪瞄准扣下扳机，一边命令士兵。
忽地，这头转过面来，两颗眼珠子蓦地变红，向众人发出渗人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