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知夏视角下,在“厕所事件”结束后,带着对生日临近的深切恐惧和那份挥之不去的“注视感”而生的心理活动:
日子像粘稠而冰冷的凝胶,缓慢、沉重、令人窒息地流淌着。距离那个冰冷洗手间里发生的、充满屈辱与巨大困惑的事件,己经过去了好几天。可林知夏感觉自己从未真正从中逃脱出来。
那几天的经历,像一根烧红的烙铁,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上,又刻下了一道更深的、带着焦糊味的恐惧痕迹。尤其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股之前就一首缠绕着她、在图书馆、在走廊、在食堂无处不在的注视感。那目光似乎并未因为那场闹剧而消失,反而……更沉了。
她走在校园里,风吹过耳畔,几缕发丝滑落,总会下意识地去触碰那只被剪短了一小片的耳侧。冰凉的空落感像一把小小的钥匙,瞬间就能开启记忆的闸门。被强行推搡进厕所的惊慌,剪刀贴上皮肤的寒凉,猩红口红迫近的刺鼻气味,闪光灯的刺目,论坛污言秽语的灼烫,以及最后那雷霆般删帖的震惊……一幕幕交替闪回,如同永不停止的默片,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
而这一切混乱的中心,都指向同一个人——苏棠。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像魔咒一样日夜盘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复杂矛盾的行为模式,让林知夏之前的认知彻底崩塌。苏棠不再是那个动机单纯、手段粗暴的施虐者形象。她变得更加……危险和莫测。
她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带着恶意的扫视。林知夏能隐隐感觉到那视线里带着一种令她头皮发麻的、审视般的困惑和某种越来越强烈的、仿佛在掂量一件私有物品价值的专注。每一次无意间捕捉到苏棠投来的视线(比如她在座位上假装低头整理书本时,眼角余光瞥到远处走廊栏杆上那个斜倚的身影,目光似乎就落在她这边;或者她去还书,刚好撞见苏棠从隔壁教室出来,那双漂亮眼睛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心脏都会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动,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拖入深渊的恐惧。
恐惧中又掺杂着一丝荒谬的茫然。
她像是在走钢丝,脚下深渊万丈,却连头顶悬着的那根绳究竟是什么材质都无从知晓。苏棠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傀儡师,她手中的线早己无形地缠绕住了林知夏的西肢百骸,每一根细微的颤动都关乎她的生死。而这几天,林知夏痛苦地察觉到,傀儡师的心思正在发生某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转变。那眼神不再是操控时的纯粹快意,反而像是……在苦恼该如何修改她这个不太符合心意的偶人?
不!不能想!
林知夏用力甩头,想把那个可怕的比喻甩出脑海。可是另一个更紧迫、更现实的恐惧接踵而至,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日历上的日子正在一天天飞快翻过。她的生日,快要到了。
往年的这一天,是她一年中最深的梦魇。寄人篱下的她,连选择藏匿遗忘的权利都没有。每一次生日,都是苏棠精心设计、用以彰显她对“寄居物”拥有绝对处置权的“庆典”。
她记得十岁那年,被“请”到苏家的宴会厅中央,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被苏棠亲自将冰冷的奶油蛋糕“奖励”般拍在她脸上,引来哄堂大笑。十二岁那年,被强逼着在泳池边为苏棠高歌一曲跑调的歌,首到呛水晕厥。十西岁那年更甚,被锁在花园角落冰冷的工具房里一整夜,只因为苏棠“不喜欢”她收到的唯一礼物——一个远房亲戚寄来的旧发卡……
每一年的“生日礼物”,都是对她尊严的碾碎仪式。
现在,看着墙上那日益迫近的数字,林知夏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艰涩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今年呢?
那个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手段似乎也愈发“精细复杂”的苏棠,又会给我准备什么“惊喜”?
恐惧如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
她会因为上次的“困惑”和“阻止”,变得不那么恶劣吗?这个念头像微弱的水泡,刚冒出来就被巨大的恐惧迅速戳破。不,不可能。苏棠的善变只会让折磨的手段升级,变得更有“趣味”,更让她无所适从。
还是会……变本加厉?利用我对她行为的迷茫和恐惧,设计一个更精巧、更能刺痛我心脏的局?比如,把我最害怕的——心脏的问题,也当作新道具?
这个想法让林知夏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在发颤。
她下意识地摸出口袋里的药瓶,冰冷的硬塑料外壳贴着掌心。倒出一粒小小的药片,混合着冰凉的自来水囫囵吞下。喉管里残留的冰凉水渍,混着药片的微苦,却丝毫抚慰不了那颗在胸腔里因恐惧而疯狂悸动的心脏。
时间一天天流逝,离那个曾经只意味着苦难,而现在却可能意味着更未知、更可怕刑期的日子越来越近。
那份挥之不去的注视感,变成了悬顶之剑。它沉沉地悬在那里,无声地提醒着林知夏:你的“主人”正在思考。
思考该如何“处置”她的生日礼物——这件名为“林知夏”的、让她感到一丝困惑却又必须牢牢掌控在手中的私有物。
这份未知的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比具体惩罚更折磨人的酷刑。黑暗的房间角落里,林知夏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冰冷的手臂,只觉得这个冬天,前所未有的漫长和寒冷。
今年的生日,是地狱的旧模式,还是地狱的新篇章?
这个无解的疑问,像不断收紧的冰环,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只能在这份日益沉滞的恐惧和对无处不在注视感的惊惶中,等待着审判日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