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花厅,"什么?去江南?"夏端年猛地从绣墩上站起来,杏眼圆睁,"外祖母的寿辰不是还有半月吗?"
夏夫人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眼角含笑:"你父亲要去查江南漕运的账,正好提前送你过去。"
夏老爷在一旁捋着胡子补充:"顺便避避风头——听说前几把陆衔微的玉佩摔河里了?"
"那是意外!"夏端年耳尖发烫,那日苏二非要比赛打水漂,她一时手滑……
"总之明日就启程。"夏夫人将一叠新裁的夏衣推过来,"这些轻纱襦裙最适合江南穿。"
夏端年摸着衣料上精致的缠枝莲纹。
苏府,月下告别。
"你要跑路?!"苏二一脚踩在石凳上,酒坛子哐当砸在桌面,"带上我啊!年年,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啊啊啊。"
夏端年急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她偷瞄了眼不远处抱剑而立的苏九,"我是去贺寿,又不是逃婚……"
苏二眯眼:"那你慌什么?"
"我……"夏端年揪着裙角,声音渐低,"就是觉得最近陆衔微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比如前日她不过夸了句顾家小公子字写得好,次日就收到陆衔微亲笔抄的整本《兰亭集序》。
苏二突然凑近,鼻尖几乎抵住她的:"夏端年,你该不是……心动了吧?"
"胡说什么!"夏端年跳起来就打,两人笑闹着跌进花丛,惊起一窝萤火虫。
苏九默默退到阴影里,指尖捏碎了一片飘向苏二发梢的落叶。
刑部,夜色深沉。
青野单膝跪在案前:"主子,夏小姐明日启程去江南。"
朱笔在奏折上微微一顿,墨汁洇开个小点。陆衔微抬眸,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几时?"
"辰时三刻,走水路。"青野偷瞄主子神色,"要拦吗?"
"不必。"陆衔微合上卷宗,袖中却滑出半块白玉佩——正是那日被夏端年摔进河里的,如今己被细细修补,裂纹处镶了金丝。
窗外传来打更声,他忽然起身:"备马,我去趟藏书阁。"
青野愕然:"现在?"
"江南多雨。"陆衔微己经披上外袍,"她总忘带伞。"
码头上晨雾未散,夏端年频频回首。
"等谁呢?"夏夫人似笑非笑。
"没、没有!"夏端年慌忙钻进船舱,却又忍不住掀帘张望——码头上只有搬运货物的脚夫,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
首到船只离岸,杏儿突然惊呼:"小姐快看!"
晨光中,一骑快马飞驰至岸边。陆衔微勒马而立,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中捧着个碧蓝包袱,却终究没能递出。
夏端年扒着船栏,心跳如鼓。隔着渐宽的水面,她看见他唇瓣开合,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陆大人说——"杏儿竖着耳朵,"让您…记得喝姜茶?"
夏端年猛地缩回船舱,脸颊发烫。
青野牵着马,看着自家主子第三次整理衣襟,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您这身是新做的吧?"
陆衔微垂眸扫了眼身上的雨过天青色长衫,指尖拂过袖口暗绣的流云纹——这是昨日连夜让绣娘赶制的,颜色比夏端年最爱的那件襦裙还要再蓝三分。
"多嘴。"他淡淡道。
青野撇嘴:"属下就是奇怪,您平时穿得跟奔丧似的,怎么送个行倒讲究起来了?"
陆衔微一个眼风扫过去,青野立刻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小声嘀咕:"人家夏小姐又不知道您是特意换的……"
首到船只离岸,陆衔微终究没递出那个包袱。
"主子,"青野看着渐远的帆影,"您熬夜挑的姜糖要化了。"
陆衔微望着水天交界处,突然道:"她喜欢那颜色。"
"啊?"
御书房,"爱卿要南下?"年轻的帝王斜倚在龙纹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似笑非笑,"是为了查漕运……还是为了追夏端年那个小姑娘?"
陆衔微垂首立在阶下,官袍纹丝不动:"陛下明鉴,江南三州税银亏空——"
"朕记得。"皇帝突然打断,棋子"啪"地落在青玉案上,"你最爱江南的莲藕,对不对哈哈哈,朕允了。"
轻松的氛围中,陆衔微却额角渗出细汗,自从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后,他比谁都清楚,当年先帝赐婚夏家嫡女与太子时,是这位主子亲手将毒酒递给了心上人。
"是,陛下。"他喉结微动。
皇帝笑起来,随手抛过一道密旨,"朕是提醒你,夏端年若在江南少根头发……"金丝楠木案几无声裂开一道缝,"你就不必回来了。"
宫门外,青野看着主子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密旨,忍不住低咒:"疯子!明明是他自己——"
"慎言。"陆衔微扫过宫墙阴影,那里至少藏着三波暗卫,"去准备两套行装,明面走漕运,暗里抄近道。"
"您怕夏小姐有危险?"
陆衔微望向南方,眼前浮现夏端年簪着蓝绢花的样子。皇帝刚才提及"莲藕"时,眼里闪过的分明是捕食者的光。
"是怕有人故意制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