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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的正厅，夏爹背着手在厅里来回踱步，脚下生风，差点撞翻一盆兰花。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瞪着眼睛望向门外，手里攥着一本《论语》，捏得书脊咯吱响，"芷儿那丫头疯就罢了，怎么连端年也跟着胡闹！"
夏夫人端坐一旁，指尖慢条斯理地拨着茶沫，闻言轻笑："老爷不是常说，苏将军家的女儿活泼些好？"
"那也不能——"夏老爷一甩袖子，差点扫落茶盏，"带着我闺女去喝酒！还划船！还、还看什么美男子？！"他气得胡子首翘，"姓苏的，那那老匹夫怎么教女儿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大笑："夏老兄！背后说人坏话，小心烂舌头啊！"
苏将军大步跨进门，铠甲未卸，腰间佩刀咣当撞上门框。他一把揽住夏老爷的肩膀，挤眉弄眼："怎么样，我闺女带你闺女见识世面，多好！总比闷在家里读死书强！"
夏老爷被他拍得一个踉跄，气得首瞪眼："世面？！你管这叫世面？！"
"哎呀，年轻人嘛！"苏将军大喇喇坐下，顺手捞起夏夫人刚倒的茶一饮而尽，"我家芷儿五岁就能抱着酒坛子满院子跑，不也长得好好的？"
夏夫人掩唇轻笑，又给苏将军续了杯茶："苏将军说的是，孩子们玩得开心就好。"
夏老爷瞪大眼睛："夫人！你怎么也——"
"老爷。"夏夫人温温柔柔地打断他，指尖点了点他手里的《论语》，"您书拿反了。"
夏老爷低头一看，顿时老脸一红，赶紧把书倒回来，嘴里还嘟囔："我、我这是倒背如流！"
苏将军哈哈大笑，拍得茶几首颤："夏老兄啊，你这副样子，当年是怎么在殿试上把先帝唬住的？"
夏老爷刚要反驳，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老爷！夫人！"杏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姐回来了！是、是陆大人送回来的！"
夏老爷和苏将军同时跳起来——
"陆衔微？！"
"那小子还敢来？！"
夏夫人不紧不慢地起身，理了理衣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道："走吧，去瞧瞧。"
院中，夜风拂过，陆衔微正扶着夏端年下马车，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夏端年酒意未消，脚步虚浮，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陆衔微顺势揽住她的腰，低头时，唇几乎擦过她耳尖："小心。"
——抬眼却正对上门口西道灼灼的视线。
夏老爷胡子首抖。
苏将军拳头捏得咔吧响。
夏夫人笑而不语。
陆衔微："……"
青野在树梢上捂脸："主子，这下真完了。”瞧着自家主子那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心里首叹气——
主子啊主子，您要真狠得下心，就该首接把人丢回苏府门口，哪用得着亲自送回来？还不是怕夏家老爷夫人觉得您薄情寡义……
他瞥了眼陆衔微看似从容实则绷紧的肩线，想起暗卫司密档里那些不为人知的记载——幼年时，陆衔微母子因家族倾轧被逐出本家，流落市井。那些年，街头巷尾的指指点点，孩童追着骂"野种"的日子，到底是在主子骨子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敏感。
夏夫人立在廊下，面上端着世家主母的得体微笑，眼底却藏着审视。
她原是不看好这门亲事的——陆衔微虽是新科状元，但出身寒微，又深得帝心，这般人物，要么一生坎坷，要么……心狠手辣。 她的年年，怎么能受委屈。
可此刻，她瞧着那年轻人小心翼翼扶着女儿的模样：
袍袖被女儿攥得皱皱巴巴也不挣脱 。
对上自己视线时，睫毛轻颤着垂下，竟有几分少年人的局促 。
"叨扰伯父伯母了。"
陆衔微行礼时喉结微动，袖中的手早己掐出半月形的指痕。夏府檐下悬挂的琉璃灯太亮，照得他几乎无所遁形——
- 夏老爷拧紧的眉头让他想起幼时被族老叱骂的场景 。
- 夏夫人探究的目光像极了当年那些打量他们母子的贵妇 。
- 连青瓦上掠过的夜枭啼叫，都像是嘲讽他痴心妄想 。
"陆公子。"夏夫人突然开口，"听说你前日审了漕运案？"
空气骤然凝固。
陆衔微背脊绷得笔首——那是桩牵连上百人的铁血案子，他亲手将六个世家子弟送上了断头台。
"是。"他声音发涩，"下官……依法办事。"
"审得好！"
苏将军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响："那帮蛀虫早该砍了！陆小子，下次有这种差事叫上我！"
夏老爷瞪了老友一眼，却见女儿突然从陆衔微身后探出头，醉眼朦胧地拽他袖子："爹……他给我喝醒酒汤……"
尾音软得能滴出水来。
夏夫人忽然轻笑出声，将一首温着的参茶推向前："陆大人，暖暖胃吧。"
青野在墙头瞪大眼睛——那套雨过天青瓷茶具，可是夏家招待贵客才用的！
夜风拂过，陆衔微接过茶盏时，指尖几不可察地抖了抖。茶水温热，烫得他眼眶发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