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柳浪轻声说,声音被泪水泡得发哑,却异常坚定,“开启下一个世界吧。”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铅灰色的云层被风撕开一道裂口,露出一角湛蓝的天,阳光像被解放的精灵,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在地板上织出金色的网。
柳浪抬头望去,云层的边缘镶着亮闪闪的光,像闻莺画眼线时总爱挑出的那道尾尖。
他从枕头下摸出那个螺钿盒,把它放进闻莺的帆布包里。
帆布包的拉链头是朵小小的向日葵,拉起来时“咔嗒”一声,像句被封存的承诺。
包里的病历本还夹着闻莺的工作证复印件,照片上的她正对着镜头笑,左眼角的浅疤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柳浪的手轻轻按在胸口,那里跳动的是自己的心脏,却分明能听到另一道心跳——在雨巷的琵琶声里。
在苏莺递来的桂花糕热气里,在闻莺安全气囊绽开的血花里,在这突如其来的快递包裹里。那道心跳温柔而坚定,像在说“我一首都在”。
雨巷里的胭脂碎了,但掌心的印记还在;苏莺的身影消散了,但闻莺的爱还在。
柳浪看着床头柜上的照片墙,闻莺的笑脸在阳光里明明灭灭,像在朝他眨眼睛。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十一个世界在等着他,十一块碎片藏在记忆的褶皱里,像埋在时光里的种子。
但他不怕了。那些平行世界里的“她”,从来都不是闻莺的替身。
苏莺耳后藏着的胭脂,是闻莺没说出口的牵挂;
雨巷里的《春江花月夜》,是她弹琵琶时总爱错的那个音符;
甚至那个摔碎的螺钿盒,也是她外婆留的遗物,被她宝贝地收在梳妆台最深处。
她们是闻莺留在时光里的信,是藏在风里的低语,是散落在不同时空的暗号,拼起来就是一句完整的“我爱你”。
柳浪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备忘录里存着那个郊外农场的地址,是闻莺车祸前一天发给他的,后面还跟着个调皮的表情:“拉钩上吊,谁不去谁是小狗!”
他着屏幕上的地址,突然想起闻莺总说,向日葵是“追光的花”,不管阴天晴天,总会朝着太阳的方向。
等收集完所有碎片,等他能真正放下那些尖锐的愧疚,他就去那里。
种一大片向日葵,像她们约定的那样。让金色的花盘迎着太阳,替闻莺看看她没来得及见的秋天。
监护仪的绿线平稳地跳动着,映在柳浪的眼眸里,像极了雨巷里青石板上的积水,终于映出了天空的颜色。
他闭上眼睛,任由意识再次沉入黑暗。这一次,梦里不再只有刺眼的血花和冰冷的安全气囊,还有雨巷深处的琵琶声,苏莺耳后那抹藏在发间的胭脂红,以及闻莺举着棉花糖朝他跑来的身影,裙摆扫过满地阳光,像朵永远不会凋谢的向日葵。
金属摩擦的锐响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拉扯着柳浪的耳膜。
他猛地睁开眼时,鼻尖先撞上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混着铁锈和灰尘的气息,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黑暗中,膝盖传来硌痛——他正蜷缩在一个不足半立方米的暗格里,后背贴着冰冷的舱壁,怀里紧紧揣着个巴掌大的方块,表面滚烫得像块刚从炼钢炉里捞出来的铁。
“嘶——”他下意识地想把那东西扔开,手腕却被暗格顶部垂下的管道硌了一下,疼得倒抽冷气。
指尖摸到方块边缘的凹槽,才发现这是块芯片,银色外壳上布满细密的划痕,其中一道歪歪扭扭的印记,像极了闻莺以前总在便利贴上画的小太阳。
“世界任务:获取『星图残片』。”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带着比第一世界更刺耳的电流杂音,像是从扰的星际频道里挤出来的。
“身份:星际走私犯阿浪,目标人物:联邦通缉犯闻莺。当前坐标:猎户座旋臂边缘,走私船‘夜隼号’货舱暗格。”
星际走私犯?联邦通缉犯?柳浪的脑子嗡嗡作响,暗格里的空气稀薄而浑浊,他大口喘着气,试图消化这些信息。
视网膜上突然闪过一串流动的文字,像老式电脑的代码——这是原主“阿浪”的记忆碎片:孤儿,七岁被走私团伙拐走,十五岁开始跟着“夜隼号”跑船,靠倒卖违禁芯片为生,右手虎口有块月牙形的疤,是第一次拆炸弹时被碎片划伤的。
他抬起右手,果然摸到虎口处粗糙的皮肤,那道疤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白。
“咔哒。”头顶的暗格盖突然被掀开,一道刺眼的光束首射进来,晃得柳浪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地把芯片往怀里塞得更紧,后背死死抵住舱壁,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原主的记忆告诉他,这种时候要么反抗,要么装死。
“藏得挺深。”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高,却带着股金属般的冷硬,像淬了冰的刀锋。
柳浪眯起眼,透过光束的缝隙往上看。暗格外站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女人,裤腿卷起露出小腿,沾着星星点点的银蓝色粉末——那是星尘,只有穿越陨石带时才会沾上的痕迹。
她腰间别着把激光枪,枪口还冒着袅袅白烟,显然刚开过火。最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她的脸。
光束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得像用刀削过,左眼角有一道浅疤,从眉骨延伸到颧骨,像条沉睡的小蛇。
柳浪的呼吸骤然停滞——这道疤的位置、形状,和闻莺切菜时划到的那道一模一样。
他记得那天是周末,闻莺非要学做三杯鸡,握着刀笨手笨脚地切姜,他在旁边打趣说“当心切到手指头”。
话音刚落就听到她“啊”的一声。血珠从她眼角滚下来,滴在白色的砧板上,像绽开了一朵小红花。
“留疤了怎么办?”她当时举着创可贴掉眼泪,睫毛湿漉漉地粘在眼睑上。
他捧着她的脸,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擦:“这是勋章,说明我们家闻医生不仅会救人,还会做饭。”
后来那道疤淡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印子,闻莺却总说要去做激光去除。
他每次都抱着她说“不用去,我喜欢”,然后偷偷在那道疤上印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