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悠悠转醒,在佛光滋养下,不仅伤势痊愈,精神亦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看着身边气息迥异、却都带着佛门金刚威严的徒弟们,以及那位终于归来的大弟子,眼中充满了欣慰与后怕,双手合十,默诵佛号。
“师父!” 孙云封、沙僧、八戒、敖烈、雪爪纷纷上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走到唐僧面前,目光复杂,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也有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单膝点地,声音低沉却清晰:“师父,弟子…回来了。”
唐僧伸手扶起他,眼中含泪:“悟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为师…错怪你了…” 他指的是当年白骨精之事,以及后续的种种。
孙悟空摇摇头,眼中金焰微动,带着一丝疲惫与沧桑:“师父,过往种种,暂且不提。此地邪氛虽散,但邪佛未除,终是大患。”
“我等皆伤势未愈,本源亦有新得之力需稳固融合。当务之急,是寻一处安全清净之地,疗伤休整,方能应对后续风波。”
沙僧点头:“大师兄所言极是。我等虽得佛祖伟力加持,但先前伤及根本,新力亦需时间化为己用。”
八戒揉着还有些幻痛的肚子:“对对对!俺老猪骨头都快散架了,得找个好地方大吃几顿,睡他个昏天黑地!”
敖烈化为人形,气息沉稳中带着佛性:“大师兄可有去处?”
孙悟空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温暖,看向东方:“去俺老孙的花果山,水帘洞天!那里是俺的根基,灵气充沛,最是安全,也…最是自在!”
花果山,梦回故园
筋斗云起,金光裹挟着众人,瞬息千里。当那熟悉的、如同翡翠镶嵌在东海的仙山映入眼帘时,连重伤初愈的雪爪眼中都亮起了光彩。
花果山依旧!飞瀑流泉,奇花异果,仙桃挂满枝头,灵气氤氲成雾。漫山遍野的猴子猴孙感应到大王归来的气息,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如同金色的潮水般涌来,簇拥着他们心中的“美猴王”和那位气息相似却更显锐利的“小大王”孙云封。
“孩儿们!俺老孙回来了!还带了师父和师弟们!”
孙悟空站在水帘洞前,难得地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与戾气,露出了纯粹的开怀笑容。他随手摘下几个熟透的蟠桃,丢给八戒等人。
水帘洞内,石桌石椅,灵泉叮咚。猴子猴孙们奉上新鲜的瓜果美酒,热闹非凡。
连日来的生死搏杀、绝望挣扎,在这片充满生机的乐土中,被温暖的阳光和猴群的喧闹一点点抚平。
接下来的几日,成了难得的休憩时光。
众人各寻静地,消化佛祖赐予的护法金刚力。孙悟空周身佛光与斗战金焰交融,气息越发圆融深邃。
孙云封在瀑布下静坐,火眼金睛中金芒流转,斗战金刚之力与传承烙印共鸣,飞速成长。
沙僧颈间功德金莲佛焰温润,滋养神魂。八戒抱着蟠桃啃得不亦乐乎,佛力悄然滋养着他惫懒的筋骨。
敖烈潜入灵泉深处,龙吟悠扬,佛光龙气交织。雪爪则蜷在一株千年灵木下,眉心的金蓝琉璃莲印缓缓旋转,吸纳着花果山的草木精华。
伤势稍缓,便彻底放松下来。八戒带着一群小猴漫山遍野摘果子,教他们拱地,闹得鸡飞狗跳。
沙僧沉稳,常与通臂猿猴等老猴交谈,了解山中变迁。
敖烈时而化龙腾空,巡视海域,时而与群猴嬉戏,龙威中带着佛性的平和。
雪爪轻盈地在林间跳跃,碧蓝的猫瞳映着花果山的美景,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孙云封则像个真正的“小大王”,被猴群簇拥着,学习操练猴兵,熟悉着大师兄的“家业”,与群猴建立了深厚情谊。
孙悟空则彻底放下了“斗战胜佛”的架子,与儿孙们笑闹,在瀑布下濯足,躺在桃树枝桠上啃着桃子,享受着五百年后难得的、真正的“家”的温暖。
一夜,明月当空,清辉洒满花果山。
桃林深处,孙悟空独自坐在一块巨石上,望着月下翻腾的云海,背影显得有些寂寥。孙云封抱着一坛猴儿酒,悄然走近。
“大圣,一个人喝闷酒?” 孙云封递过酒坛。
孙悟空接过,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似乎冲淡了些许沉重。
他看着月光下孙云封年轻却己显坚毅的脸庞,火眼金睛中闪过一丝复杂。
“云封,这几日,快活吗?” 孙悟空问道。
“快活!从未有过的快活自在!” 孙云封点头,眼中是真切的喜悦,“这里…真好。”
“是啊…真好。”孙悟空叹息一声,目光悠远,“俺老孙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日日想的,就是这花果山,这水帘洞,这漫山的孩儿们…还有…这无拘无束的自在。”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带着一丝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后来,保师父西天取经,一路降妖除魔,俺老孙自问尽心竭力,从未懈怠。”
“俺以为,这是条正道,能修成正果,也能护得师父周全…可是…”
孙云封屏住了呼吸,知道大师兄要触及那个核心的、他不去取经的原因了。
“可是,俺老孙错了。”
孙悟空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和浓得化不开的悲愤,“俺老孙是妖!是天生地养的石猴!俺的根在这里,俺的性子就是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
“那些拦路的强盗,杀人越货,作恶多端,俺一棒打死,为民除害,何错之有?!师父却说俺滥杀无辜,念那劳什子紧箍咒,疼得俺死去活来!”
他眼中金焰跳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屈辱的时刻:“那白骨精,三番两次幻化人形要害师父,俺火眼金睛看得分明!一棒打死,显露原形,铁证如山!”
“可师父…他宁愿信那妖精的幻化,信那猪八戒的谗言,也不信俺!又是紧箍咒!又是赶俺走!”
孙悟空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流下,分不清是酒还是压抑的苦涩:“云封,你懂吗?俺不怕紧箍咒的疼!俺老孙铜头铁骨,什么疼没受过?”
“俺受不了的是…是那份不信任!是那份…是非不分!是俺拼了命保护的人,却把刀子捅在俺最痛的地方!”
“俺打死的,是恶贯满盈的强盗,是害人性命的白骨精!在俺看来,除恶务尽,天经地义!可在师父,在佛门看来,众生平等,杀生便是罪孽…呵,好一个众生平等!”
孙悟空的笑声充满了讽刺,“那俺老孙呢?俺也是众生之一!俺的委屈,俺的忠诚,俺的性命,在那一刻,算什么?”
他看向孙云封,眼神锐利如刀:“双重的紧箍咒,双重的冤屈,双重的驱逐!俺的心…寒了!也彻底明白了!那取经路,修的是他佛门的正果,守的是他佛门的规矩!”
“俺老孙这身桀骜不驯的骨头,这双容不得沙子的火眼金睛,注定融不进那‘慈悲为怀’的框框里去!”
“与其在那里被束缚、被误解、被当作一个‘不听话的工具’,不如回到这花果山,守着俺的根,护着俺的孩儿,落得个自在逍遥!”
月光下,齐天大圣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傲,也无比真实。
那份被至亲误解的伤痛,那份与佛门理念的根本冲突,那份宁可放弃“正果”也要坚守本心的决绝,在这一刻袒露无遗。
孙云封沉默良久,心中翻江倒海。
他理解了孙悟空的愤怒与委屈,也明白了那份看似“任性”的离开背后,是何等沉重的幻灭与坚持。
他举起酒坛,与孙悟空重重一碰。
“大圣,我懂了。” 孙云封的声音坚定,“花果山,才是你的家。做你自己,才是齐天大圣!”
孙悟空看着孙云封,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和认同。
他拍了拍孙云封的肩膀,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花果山的月色,将那坛承载了太多往事的猴儿酒,一饮而尽。
花果山的夜,静悄悄。
师徒间那曾断裂的信任与理解,在这片故土的月色下,开始悄然弥合、重塑。
休整过后,他们将带着更强的力量、更深的羁绊,以及更清晰的目标,再次踏上征途,面对那逃遁的邪佛,守护这三界众生。
而孙悟空,也将以“齐天大圣”的本心,而非“斗战胜佛”的果位,去迎接最终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