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1997年6月30日，李家大院灯火通明。
"往左转半圈！"李向阳站在房顶上，赤着脚调整卫星锅盖的方向。院子里那台29寸长虹彩电的雪花点渐渐消失，香港会展中心的画面清晰起来，中英两国国旗即将在零点交替。
苏洁踮着脚把冰镇汽水递给梯子上的李向阳，看见李父罕见地换上了压箱底的藏蓝色西装，胸前的党徽被他擦得锃亮。
"爸，"她轻声唤道，这个称呼己经越来越自然，"新闻联播开始了。"
当时针指向23时59分，李父突然挺首了腰板。英国国旗缓缓降下的画面让这个在商海沉浮多年的汉子红了眼眶，当解放军军乐团奏响国歌、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同时升起时，他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回来了...香港终于回来了..."李父颤抖的手按在电视机外壳上，老式彩电的显像管映得他满脸红光。
李向阳举着烟花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父亲这样。那个能单手拎起两袋水泥的男人，此刻对着电视机哭得像个孩子。
"傻站着干啥？"李父突然转身，脸上还挂着泪，"准备点火！"
"咻——嘭！"
第一朵烟花在1997年7月1日零时零分准时炸开，照亮了整个青禾村。隔壁周家的窗户"砰"地关上，李向阳故意把二踢脚往那边甩，炸得周琳在屋里尖叫。
"小王八蛋！"李父笑骂着，却也跟着点燃了准备好的"喜迎回归"组合烟花。
苏洁捂着耳朵仰头，看火星在夜空中拼出紫荆花的形状。李向阳突然凑到她耳边大喊："我考上沈阳二中了！"
"什么？"烟花声太响，苏洁只看见他开合的嘴唇。
李向阳干脆掏出录取通知书，在漫天火光中展开，沈阳二中，陆军少年军校预备班。烫金的校徽在烟花映照下闪闪发亮。
“我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沈阳一中？"李向阳抢过苏洁的通知书，脸立刻垮下来，"怎么不是二中？"
苏洁指着录取通知书上"辽宁省重点中学"的红色印章："一中分数线比二中高30分..."
"管他多少分！"李向阳暴躁地抓头发，"隔着整整三条街呢！"
李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人家苏洁考的是全省前三的重点！你那个预备班还是我托老战友才塞进去的，嘚瑟什么？"
夜风送来硝烟的味道，苏洁偷偷拉了拉李向阳汗湿的衣角："周末...我可以去二中找你。"
少年的眼睛倏地亮了，却还梗着脖子："谁要你来！路痴别走丢了！"
烟花放完己是凌晨一点，李父却执意要把一面崭新的国旗挂在院门口。
"爸，"李向阳难得没用"老李"这个称呼，"您当年..."
李父系旗绳的手顿了顿："79年，我所在的连队就在边境线上。"他摸了摸儿子刺猬似的短发，"所以你要记住——"
月光下，父子俩的影子被国旗投下的阴影连在一起。
"穿上这身军装，你守护的不仅是这个院子。"李父指向南方，"还有香港，台湾，每一寸挂着五星红旗的土地。"
李向阳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突然立正，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
回屋前，苏洁发现李向阳蹲在石榴树下挖坑。
"藏什么？"
"要你管！"他凶巴巴地把铁盒埋进去，里面露出雪豹突击队的剪报一角。趁他不注意，苏洁悄悄往盒子里塞了张纸条：【2007年，我们要一起去香港】
当最后一朵烟花消散在夜空，维多利亚港的晨曦正照耀着新升起的紫荆花旗。这个跨越零点的夏夜，三个人的命运如同璀璨的星火，照亮了各自前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