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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临江城褪去了盛夏的燥热，梧桐叶开始染上浅黄。临江一中的复读班在老教学楼三楼，走廊墙壁上贴着历年高考状元的照片，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高西（一）班”的门牌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陈默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教室门口，里面除了几本旧教材，还藏着他用暑假打工钱买的二手BP机——这是他连接“未来”的唯一工具。教室里己经坐了大半学生，大多是面沉如水的应届生，也有几个像他一样眼神里藏着不甘的往届生。
“新来的？”一个戴着厚镜片的男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复读生特有的疏离，“随便找个位置吧，班主任等会儿就来。”
陈默点点头，目光扫过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空着，旁边坐着的正是——
林晚秋。
她穿着和应届生一样的蓝白校服，长发松松地挽在耳后，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高等数学》，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听到动静，她笔尖微顿，却没有抬头。
陈默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坐下。桌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引来前排几个学生的侧目。
“林晚秋同学，”陈默压低声音，“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林晚秋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教室的位置，你想坐哪儿都行。”
她的语气冷淡得像陌生人，仿佛那场改变两人命运的高考作弊风波从未发生过。但陈默敏锐地注意到，她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看来林科长己经跟你说过了。”陈默从包里拿出笔和本子，状似随意地说道，“关于我们的‘合作’。”
“合作？”林晚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陈默同学，我好像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是吗？”陈默转头看她，目光坦然，“那你母亲的医药费，准备怎么解决？市一院的张主任说，进口的靶向药一个疗程就要八千块，这还是九九年的物价。”
林晚秋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的眸子里瞬间染上怒意：“你调查我？”
“举手之劳。”陈默耸耸肩，语气轻松，“我还知道，你父亲为了给你母亲凑钱，最近正在托关系想把老家的祖屋卖掉。林科长在教育局虽然有点权力，但清水衙门，这点钱……怕是杯水车薪吧？”
他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林晚秋极力掩饰的脆弱。少女紧咬着下唇，脸色由白转青，最终化为一片颓然。她知道，陈默说的都是事实。母亲的病像一个无底洞，早己掏空了家底，父亲的仕途又因她的“作弊”事件蒙上阴影，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你想怎么样？”林晚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很简单。”陈默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帮我拿到教导主任李建国收受贿赂的证据。作为回报，我不仅会帮你洗清作弊的嫌疑，还会帮你解决你母亲的医药费。”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计划。李建国作为教导主任，主管招生和学生工作，历年高考前后没少收家长的“好处费”。前世他曾听工友八卦过，说李建国在城郊买了套商品房，以他的工资根本不可能。只要拿到证据，不仅能扳倒这个老对手，还能顺势在学校树立威信，为自己下一步的计划铺路。
林晚秋沉默了。她看着陈默，这个坐在她旁边的少年，明明和她同龄，眼神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算计。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精准地抓住了她的软肋。
“你怎么保证？”良久，她才低声问道。
“我保证，在证据确凿后，会有‘匿名’举报信送到校长办公室和教育局纪委。”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至于医药费，我己经联系了一个‘热心’的企业家，他愿意为你母亲提供医疗资助。当然，这位企业家不想透露姓名。”
他口中的“热心企业家”，其实是他用暑假在电脑城打工攒下的钱，加上从表舅那里借的一点启动资金，注册了一个空壳公司的名义。在这个信息尚不发达的年代，这样的操作并不难。
林晚秋看着他，眼神复杂。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为了母亲，她只能和这个神秘莫测的少年合作，哪怕明知是与虎谋皮。
“好，我答应你。”她终于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证据必须真实有效，不能伤害无辜的人。”林晚秋的目光坚定，“而且，洗清我的嫌疑后，我希望你不要再用这件事来威胁我。”
“成交。”陈默伸出手，“合作愉快，林晚秋同学。”
林晚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了上去。少女的手指冰凉纤细，像秋日里的第一片霜叶。两人的指尖相触的瞬间，陈默心中竟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但很快便被理智压下。
就在这时，班主任夹着教案走了进来，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陈默收回手，翻开课本，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林晚秋悄悄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什么。
他知道，这场交易己经正式开始。而林晚秋，这个看似柔弱的校花，或许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一边适应复读班的高强度学习，一边暗中观察李建国的动向。他发现李建国最近格外谨慎，除了正常上班，很少和外人接触，连平时常去的小卖部也不去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周末，陈默约林晚秋在学校附近的冷饮店见面。九十年代末的冷饮店还很简陋，只有几张塑料桌椅，墙上贴着过时的明星海报。
林晚秋穿着白色连衣裙，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橘子水。“我试过了，李建国现在很警惕，连办公室的门都经常锁着。”她低声道，“而且他收受贿赂很隐蔽，都是现金交易，很难留下证据。”
“现金交易……”陈默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突然，他眼睛一亮，“你还记得高考前几天，有个叫王磊的学生吗？就是那个平时成绩不好，却突然拿到重点班名额的。”
林晚秋想了想，点点头：“有点印象，听说他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很有钱。”
“对，就是他！”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记得前世听人说过，王磊能进重点班，是因为他爸给李建国送了一大笔钱。如果我们能找到王磊的父亲……”
“可是我们怎么证明？”林晚秋蹙眉，“这种事情，人家怎么可能承认？”
“不需要他承认。”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们只需要让他‘不小心’留下证据。”
他凑近林晚秋，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林晚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眼中竟露出一丝惊讶和……佩服。
“你这个办法……太冒险了。”她低声道。
“风险越大，回报越高。”陈默看着她，眼神坚定，“林晚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林晚秋沉默了很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夕阳透过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斑驳的水泥地上。一场针对教导主任的“狩猎”计划，正在这个不起眼的冷饮店里悄然成型。
陈默知道，这一步棋走对了，他就能在临江一中站稳脚跟，获得接触更高层次资源的机会。而对于林晚秋来说，这不仅是为了洗清冤屈，更是为了拯救母亲的生命。
窗外，临江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吆喝声、自行车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九十年代末特有的市井交响。陈默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茫然和无助，而是多了一丝坚定和锐利。
或许，这个被迫与他合作的校花，会成为他在这场重生游戏中，最意想不到的一枚棋子。
而他不知道的是，林晚秋在答应他的同时，也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悄悄记下了陈默刚才说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和算计。这个少年，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危险。
合作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下一个交锋的战场，即将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