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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在冰冷黑暗的海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伴随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沉重的窒息感。经络如同被烧焦的枯藤，每一次细微的能量流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丹田气海空空荡荡，曾经充盈的力量被蛰鳞禁术抽取得涓滴不剩，只留下一个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般的空虚感。唯有胸口那片龙形烙印处，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温热，如同风中残烛，维系着他最后一点生机。
“呃……”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从喉咙深处挤出。林九渊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又闭紧，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周围。
不是医院。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仪器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廉价消毒水、还有一股淡淡的……方便面调料包的气味。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带着皂角味的薄毯。房间很小，光线昏暗，墙壁斑驳，只有一扇蒙尘的小窗透进城市灰蒙蒙的天光。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成捆的旧报纸、蒙尘的摄像机、散落的笔记本、几桶没吃完的泡面。
一个简陋、杂乱、却带着一丝生活气息的避难所。
“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但充满警惕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林九渊猛地转头，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势，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床边，一把旧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约莫二十出头，头发随意地扎着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和黑眼圈，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能穿透迷雾的探照灯。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手里正拿着一块干净的湿毛巾，似乎正准备给他擦拭。
林九渊瞬间认出了她——苏芮！那个在老城厢拆迁现场外围，拿着相机和笔记本，试图记录真相，却被他用一点小手段“劝退”的年轻记者！
“是你……”林九渊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是我。”苏芮放下毛巾，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带着探究、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两天了。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两天？林九渊心中一凛。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精神力虽然枯竭，但基本的感知还在。他迅速检查自身状态：外伤被简单处理过（显然是苏芮的手笔），但内伤极其严重，经络多处断裂，丹田几近破碎，精神力更是如同干涸的河床。蛰鳞禁术的反噬比他预想的更可怕。唯一的好消息是，胸口的蛰鳞玉佩虽然光芒黯淡，但并未彻底碎裂，龙形烙印也依旧存在，只是那丝温热变得极其微弱。
“这是哪里？你怎么找到我的？”林九渊沉声问，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没有发现监视设备或异常能量波动，暂时安全。
“我的‘安全屋’，租的老破小，没人知道。”苏芮指了指周围堆积如山的资料，“至于怎么找到你……”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奇异，“那天晚上……太震撼了。虽然腾龙的人像疯狗一样清场，驱赶所有人，还用‘燃气爆炸引发地质塌陷’的鬼话糊弄人，但我……我躲在很远的一栋没拆完的楼里，用长焦镜头拍到了……一些东西。”
她起身，从一堆资料里翻出一个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数码相机，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里面装着炸弹。她打开相机，调出一张照片，犹豫了一下，还是递到了林九渊面前。
照片是在极其昏暗的光线下拍摄的，噪点很多，画面也有些模糊。但林九渊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引动蛰鳞化龙禁术的瞬间！画面捕捉到了他被刺目金光包裹，背后那若隐若现的威严龙影！虽然极其模糊，但那非人的威压和形态，足以颠覆任何常理认知！
“还有这个……”苏芮又翻出一张照片，是腾龙特勤队狼狈撤退、伪造现场的画面，以及那栋被金光强行稳住、布满裂缝却屹立不倒的老张家祖屋。“还有张大爷和他孙子，他们被强制送去‘安抚’了，但房子……暂时保住了。腾龙对外宣称是‘危房加固’。”
林九渊沉默地看着照片。暴露了。虽然画面模糊，但对他这种存在而言，任何影像都是致命的证据。苏芮没有立刻将照片公之于众，反而救了他，还把他藏在这里……
“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把照片发出去？”林九渊首视着苏芮的眼睛，试图看穿她的意图。记者追求真相和爆炸性新闻是天性。
苏芮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因为我看到了真相的一部分！腾龙集团在掩盖什么！他们在杀人！在用那些鬼话害人！张大爷家的事情，绝对不是意外！还有你……”她指着相机，“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更证明了这世界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很可怕的东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愤怒和不甘。
“把照片发出去？”她苦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现实的无力感，“发给谁？哪个平台敢发？腾龙集团的能量有多大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上一个试图报道他们强拆内幕的同事，现在还在精神病院‘疗养’！照片发出去，只会第一时间被删除，我可能会‘意外失踪’，而真相……永远会被埋在那片废墟下面！”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我不甘心！我想知道真相！我想让那些人渣付出代价！所以，我救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是唯一能对抗他们那些‘鬼东西’的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救了张大爷和小磊！”她的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赌徒心态。
林九渊静静地听着。这个年轻的记者，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勇气，但也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天真和绝望。她想借他的手，扳倒腾龙这个庞然大物，揭露那些隐藏在阴影下的“东西”。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林九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你会死。”
“我知道！”苏芮梗着脖子，眼神倔强，“但我更怕活得不明不白！更怕像张大爷他们一样，被人像蚂蚁一样碾死还要被泼脏水！我手里有照片，有你在这里的证据！我可以帮你躲开腾龙的追查，帮你收集信息！作为交换，我要真相！我要看到腾龙倒台的那一天！至少……让我看到一部分真相！”
她提出了交易。一个弱小记者和一个重伤的神秘风水师之间，极不对等却又各取所需的交易。
林九渊没有立刻回答。他需要时间恢复，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更需要一个能接触到城市表层信息的“眼睛”和“耳朵”。苏芮，这个执着、愤怒、手握他部分秘密的记者，虽然危险，却可能是目前唯一的选择。而且，她提到张大爷祖孙被“安抚”……这让他心头一紧。
“张守业和他孙子，现在在哪里？”林九渊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被腾龙集团的人‘接走’了，说是安排到‘安全舒适的地方’进行心理疏导和安置。地点很隐秘，我暂时没查到。”苏芮脸色凝重，“但我感觉……像是被软禁了。张大爷最后喊的那句话……‘林家血脉！报应！’……是什么意思？腾龙的人似乎对这句话反应很大。”
林家血脉！报应！
老张头那绝望的哀嚎再次在林九渊脑海中响起，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上心脏。蛰鳞玉佩、逆鳞锁牌位、林家祖坟……这一切的关联，指向一个他必须尽快解开的家族秘辛！而张守业，显然是关键知情人！
“找到他们。”林九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流露出强势。“动用你所有渠道，找到张守业祖孙的下落。这是第一个条件。”
苏芮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知道，交易初步达成了。“我会尽力！但腾龙捂得很紧……”
“第二，”林九渊打断她，目光如刀，“关于我，关于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任何东西，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冰冷让苏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重伤的男人，拥有让她无声无息消失的能力。
“我明白！”苏芮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急切地问：“那……你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那些金光……那个……影子……还有腾龙那些奇怪的仪器……”
“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林九渊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开始艰难地调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一丝气息，尝试引导蛰鳞玉佩中残存的温热能量，缓慢地温养受损的经络。“现在，我需要安静，还有……食物和水。”
苏芮张了张嘴，看着林九渊苍白如纸、眉头紧锁的脸，以及胸口那若隐若现的诡异龙纹烙印，最终还是把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她默默地起身，拿起桌上的钱包。
“我去买点吃的和药。消炎的、止痛的……还有绷带。”她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看着床上如同重伤野兽般的男人，低声道：“小心点。腾龙的人……还有别的‘东西’，一首在找你。这两天，附近有些……不干净的眼睛在晃悠。”
门被轻轻关上。狭小杂乱的房间里，只剩下林九渊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城市模糊而遥远的喧嚣。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斑驳的天花板。胸口蛰鳞玉佩传来微弱的暖流，缓慢地浸润着干涸的经脉，带来一丝丝微弱的生机，但反噬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付出的惨重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