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的那天,苏晚是被张妈叫醒的。
“苏小姐,厉总说让您今天去医院看看。”张妈递过一条浅蓝碎花长裙,“他特意让人准备的,说您穿这个显得精神。”
苏晚捏着裙子的衣角,心里有些发怔。自从酒会那晚的争执后,厉烬渊没再对她发过脾气,甚至默认了她每天泡在画室的行为。他依旧早出晚归,两人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在餐厅遇上,也只是沉默地吃饭,气氛诡异得平静。
这种平静让她不安,却又隐隐松了口气。
去医院的车还是那辆黑色轿车,保镖跟在后面。苏晚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这次去见母亲,该怎么解释自己这阵子的经历?
病房里很安静,母亲靠坐在床上,脸色好了许多,正在护士的帮助下喝着粥。看到苏晚进来,她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碗:“晚晚!”
“妈!”苏晚快步走过去,握住母亲的手,指尖的温度让她安心,“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母亲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晚晚,你这阵子……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我让护士帮我查,也说找不到你。”
苏晚的心一紧,早就想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她总不能告诉母亲,自己签了“契约情人”的协议,被厉烬渊困在别墅里吧?
“我……我找了份新工作,住公司宿舍,信号不太好。”她勉强笑了笑,避开母亲的目光,“您放心,我一切都好。”
“新工作?”母亲显然不信,“什么工作需要住宿舍,还不能接电话?晚晚,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跟妈说,别瞒着。”
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苏晚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强笑道:“真的没事,妈。就是工作忙了点,老板管得严。您看,这不是能来看您了吗?”
母亲还想说什么,病房门被推开了。顾言琛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手里拿着病历夹,看到苏晚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温和地笑了笑:“苏小姐也在。”
“顾医生。”苏晚站起身,有些局促。
母亲疑惑地看着两人:“晚晚,你认识顾医生?”
“嗯,就是……之前帮过我的一位医生。”苏晚含糊地解释。
顾言琛替母亲检查了身体,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才对苏晚说:“苏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苏晚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母亲,母亲点了点头:“去吧,我没事。”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顾言琛才开口,语气带着担忧:“苏小姐,你……还好吗?”
苏晚知道他指的是酒会那晚的事,低下头:“我没事,谢谢关心。”
“厉烬渊他……”顾言琛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的性格比较极端,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或许我能帮上忙。”
苏晚心里一动,抬头看向他。顾言琛的眼神很真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可她怎么能麻烦他?厉烬渊连她和顾言琛多说一句话都要生气,要是知道他想“帮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真的不用了,顾医生。”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
顾言琛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叹了口气:“好吧。但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名字和电话。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谢谢。”
回到病房时,母亲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苏晚走过去,想岔开话题,母亲却忽然开口:“晚晚,那个厉总……是不是就是帮你付医药费的人?”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点了点头:“是。”
“他人呢?怎么没一起来?”母亲追问。
“他忙。”苏晚低下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母亲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晚晚,妈知道你孝顺,不想让我担心。但那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跟他在一起,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受委屈。”
苏晚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妈,我……”
“好了,不说了。”母亲替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好起来,看着你平平安安的。你也别太累了,有空就来看看我,没空也别勉强。”
看着母亲故作轻松的样子,苏晚心里又酸又涩。她知道母亲什么都猜到了,只是不想让她为难,才没有追问。
临走前,母亲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晚晚,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守住自己的底线。要是实在委屈,就回家,妈养你。”
“妈……”苏晚哽咽着,说不出话。
离开医院时,苏晚的心情格外沉重。母亲的话像根针,扎在她心上——守住底线?可在厉烬渊的掌控下,她的底线早就被一步步逼退了。
回到别墅,刚进门就看到厉烬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她进来,他抬了抬眼:“回来了。”
“嗯。”苏晚应了一声,想上楼。
“过来。”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苏晚只好走过去,坐下。
厉烬渊将手里的盒子推到她面前:“给你的。”
苏晚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铂金链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钥匙吊坠,设计简约,却很精致。
“这是……”
“画室的钥匙,”他淡淡道,“之前那把,丢了。”
苏晚愣住了。之前那把钥匙明明在她口袋里,怎么会丢了?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却发现口袋是空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厉烬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戴着。以后这把,不准摘。”
苏晚看着那条项链,忽然明白了。他不是钥匙丢了,是想给她一个“更贴身”的束缚。这条项链,就像一个精致的镣铐,时刻提醒着她的身份。
她拿起项链,指尖冰凉。
“怎么?不喜欢?”厉烬渊的语气冷了几分。
“没有。”苏晚低声说,拿起项链,笨拙地想戴在脖子上。
厉烬渊忽然伸手,从她手里拿过项链,走到她身后,亲自为她戴上。他的指尖偶尔触到她的颈窝,带着微凉的温度,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戴好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晚站起身,想离他远一点,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颈间的钥匙吊坠上,眼神晦暗不明:“苏晚,记住,这把钥匙能打开画室的门,也能……锁住你。”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敢抬头看他。
她知道,他又在警告她了。警告她不要和顾言琛走得太近,警告她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这条项链,是恩赐,也是枷锁。
而她,只能戴着它,在这座名为厉烬渊的牢笼里,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