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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旧友新敌
反抗军的营地像条深入山体的巨蟒，蜿蜒的矿洞通道里，火把每隔十步便嵌在石壁上，牛油燃烧的气味混着铁锈与草药香，在潮湿的空气中凝成厚重的雾。洛·赛尔跟着阿伦·卫斯理前行，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惊动了倒挂在洞顶的蝙蝠，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更深的黑暗，留下一串尖锐的啼叫。
"第三矿脉的通风口在左前方，"阿伦的声音在石壁间回荡，他的金鹰徽记擦过潮湿的岩面，留下一道淡淡的金色痕迹，"三年前黑焰议会血洗矿镇时，幸存者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他转头看向洛，盔甲缝隙中露出的脖颈处有道烧伤疤痕，"你闻见的艾草味，是用来掩盖腐尸气息的。"
洛摸了摸腰间的圣徽，金属表面贴着皮肤，带着体温的温热。他注意到路过的士兵们大多缺胳膊少腿，有的人用圣徽碎片磨成匕首别在腰间，有的人将破碎的祈祷文刺在手臂上，祈祷文的最后一个字都被烧去，像是某种无声的反抗。"这些都是黑焰议会的受害者，"阿伦重复道，声音低沉，"他们曾经信仰神明，如今却不得不与神的遗物共存。"
"听起来像场糟糕的婚姻，"洛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圣徽，"不过至少我的'妻子'不会烧房子——她只会在我赊酒时敲我的头。"他故意看向阿尔妲，后者正用指尖擦拭深锋的剑刃，蓝焰纹路在火光中明灭，像极了她眼中偶尔闪过的红光。
阿伦停下脚步，转身时盔甲发出吱呀声，他认真地看着洛，眼中映着火把的光："你的圣徽不一样，洛——光之子的遗徽己经失落百年，没人知道它的真正力量。但刚才你展现的光芒......"他顿了顿，喉结滚动，"那是纯粹的原初神力，与黑焰的堕落之火完全不同。父亲曾说，光之子的遗徽只会在'灰烬之人'手中重燃。"
洛挑眉，注意到阿伦提到"父亲"时，左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的金鹰徽记上："所以我是天选之子，肩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他忽然笑出声，洞穴的回声让笑声显得格外空洞，"抱歉，我己经签了'拒绝加班'协议——拯救世界这种事，还是留给圣骑士先生吧。"
阿伦还未开口，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和压抑的咒骂。三人互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只见一个黑袍人被阿尔妲按在石壁上，她的深锋剑尖抵住对方咽喉，红发垂落，遮住了左眼下方的疤痕。"放开我！"黑袍人挣扎着，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满是粉刺的脸，"我是来送信的！"
"送信的会在袖子里藏毒针？"阿尔妲挑眉，她的另一只手把玩着从对方腰间扯下的黑焰徽章，徽章表面的火焰纹路正渗出油脂般的液体，"说，莱辛派你来干什么？"
洛凑近一看，发现黑袍人袖口确实露出半截银针，针尖泛着幽蓝光芒，与他在酒馆见过的毒酒颜色一致。他忽然想起灰袍人临死前扭曲的面容，想起那封沾血的羊皮纸，心中警铃大作。"等等，"他抬手阻止阿尔妲，故意放软声音，"让我来问——毕竟，"他咧嘴一笑，露出犬齿旁的酒窝，"我长得比较亲切。"
黑袍人转头看向洛，瞳孔突然收缩，像看见了幽灵："你......你是圣徽持有者！"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与狂喜，突然剧烈挣扎，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响。洛这才注意到他牙关紧咬，齿间闪过一抹幽蓝——是毒囊。
"糟了！"阿伦伸手去掰黑袍人的嘴，但毒囊己破，黑血从七窍涌出，在石壁上画出恶心的纹路。黑袍人临死前死死盯着洛，眼白翻出，用含糊的声音说："黑焰......不会放过你......莎尔......在找你......"
阿尔妲皱眉，剑尖戳了戳黑袍人的尸体："莎尔？那是谁？"
洛的笑容突然凝固，这个名字像把生锈的钥匙，在他记忆的铁门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想起三岁时母亲的哼唱，想起火灾后的废墟中，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递来的面包，想起她围裙上绣着的矢车菊图案——但画面太过模糊，如同被火烤过的羊皮纸，只剩焦黑的边角。
"不重要，"阿伦沉声说，踢开尸体旁的毒针，"重要的是，黑焰议会己经知道你的位置，我们必须尽快转移——而且，"他看向洛，眼神复杂，"有个人能帮你解开圣徽的秘密，他就在营地最深处的密室里。"
洛挑眉，注意到阿尔妲在听到"莎尔"时，握剑的手微微收紧："哦？谁？"
阿伦推开密室的石门时，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檀香与铁锈味。密室中央的石台上，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老者正用银梳给一只黑猫梳理毛发，黑猫脖子上挂着串铜铃铛，每梳一下，便发出清脆的响。老者抬头，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如刀，在洛身上扫过："你终于来了，神选者——或者说，光之子的冒牌货。"
"尼禄，别吓着客人。"老者放下银梳，站起身时，洛注意到他左袖空空，袖口用金线绣着光之子的太阳纹章，"我是克兰特，曾经的神殿学者，现在是个守书人。"他指向墙上的书架，那里摆满了古老的羊皮卷和破碎的圣徽，"而这位脾气糟糕的先生，是尼洛斯。"
黑猫跳上洛的肩膀，爪子踩在他的圣徽上，铃铛声震得他耳膜发疼："别听他胡说，你是这百年来第一个让圣徽发光的蠢货——我是尼洛斯，神书的守护者，现在归你管了。"它用尾巴卷住洛的耳朵，声音突然压低，"但如果你敢把我当宠物，我就往你的酒壶里撒尿。"
洛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阿伦，后者正用剑柄压住上扬的嘴角："你们反抗军的宠物都会说话吗？"
"尼洛斯不是宠物，"克兰特走到石台前，揭开一块褪色的天鹅绒布，露出下面的古老典籍，封皮上的光之子纹章仍在发光，"他是最后一位神谕者的眷属，见证过七神陨落的全过程——虽然他更愿意自称'神的差评师'。"
"见证者？"洛捏了捏尼洛斯的耳朵，换来一声威胁的喵呜，"好吧，见证者先生，既然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圣徽会突然发光？还有刚才那些奇怪的文字......"
尼洛斯甩了甩尾巴，跳回克兰特肩头，爪子点了点石台上的典籍："先别急着问问题，混子——你以为神选者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它的眼睛在火光中眯成细线，"明天天亮，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才能真正'觉醒'——如果活下来的话。"
洛看向阿尔妲，后者正用指尖着深锋的剑柄，蓝焰纹路与她瞳孔中的红光短暂共鸣："反正比被黑焰烧死强——再说了，"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罕见的笑意，"我倒想看看，你所谓的'觉醒'能有多精彩。"
克兰特翻开典籍，泛黄的纸页上绘着光之子与堕神战斗的壁画，洛注意到光之子的盔甲与阿伦的金鹰徽记有几分相似："克兰特先生，"他指了指壁画，"光之子真的像传说中那么伟大吗？还是说......"他摸了摸自己的圣徽，"只是另一个版本的谎言？"
老者沉默片刻，伸手抚过壁画上光之子破碎的翅膀："神的故事都是人写的，孩子。"他转身时，空袖在风中飘动，"但你的圣徽是真的，尼洛斯的预言也是真的——明天，你将前往'罪火祭坛'，在那里，你会见到光之子的遗骨，以及......"他看向尼洛斯，"某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尼洛斯跳上典籍，用爪子按住一张羊皮纸，纸上画着洛的肖像，旁边写着"灰烬之人"西个血字："混子，记住，圣徽的力量不是恩赐，是诅咒。"它的铃铛发出不祥的响，"明天的试炼，你会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如果连这都扛不住，趁早把圣徽扔了，回去当你的酒馆混子。"
洛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恐惧？我连莱辛的火球都敢迎面而上，还会怕几个幻象？"他伸手戳了戳尼洛斯的肚子，"不过说真的，如果觉醒意味着要穿这么丑的盔甲，"他指了指壁画中光之子的板甲，"我可能要反悔了。"
尼洛斯翻了个猫脸，铃铛声里带着不耐："放心，你连盔甲的边角料都够不着——现在，滚去睡觉，明天太阳升起时，试炼就开始了。"它跳回克兰特肩头，用爪子捂住眼睛，"别让我再看见你那张蠢脸，除非你带了朗姆酒。"
阿尔妲转身走向密室门口，斗篷扫过地面的碎石："走吧，混子——趁尼洛斯还没改变主意，把你当夜宵。"
洛跟在她身后，经过石台上的典籍时，一张羊皮纸突然无风自动，飘到他脚边。他捡起纸页，看见上面用古老的神代文字写着："当光与暗在灰烬中重逢，七重封印将逐一开启——而你，是钥匙，也是锁。"
矿洞外，夜色正浓，星星在井口般的天空中闪烁，像极了尼洛斯的眼睛。洛摸了摸圣徽，感受着它平静的温度，忽然想起黑袍人临死前的话。莎尔，这个名字像颗种子，在他心底扎下根，隐隐作痛。
"在想什么？"阿尔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想，"洛咧嘴一笑，"如果我死在试炼里，你会不会哭——毕竟，没人替你付酒钱了。"
阿尔妲翻了个白眼，却在转身时，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如果你死了，我会用深锋把你的墓碑刻成酒杯形状——这样，你的朗姆酒就有地方放了。"
洛大笑，笑声惊飞了洞顶的蝙蝠。他知道，无论明天的试炼等待他的是什么，至少有阿尔妲、尼洛斯，还有反抗军的这些疯子们，与他并肩作战。而这，或许就是他对抗黑暗的全部底气。
"走吧，骑士小姐，"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突然有点期待明天了——毕竟，"他望向井口的星空，"能让猫说话的试炼，怎么着也得活着看完。"
阿尔妲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深锋的剑柄在她掌心磨出红痕。洛跟在后面，圣徽在胸口轻轻跳动，像颗即将破土而出的种子。他知道，真正的觉醒，从来不是神明的恩赐，而是凡人的选择——而他，早己做好了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