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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
带着浓重鼻音、近乎呜咽的两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死寂的机房里，却比刚才的炸雷更有穿透力。
江砚舟脸上的狂喜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凝固。他眼底尚未褪尽的明亮光芒，撞上苏星晚脸上未干的泪痕、泛红的眼眶，还有那微微发抖的、单薄的身体（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线衫，刚才还被雨水打湿过），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阿飞也停止了手舞足蹈，看看苏星晚，又看看自家老大，眼神在两人之间疯狂打转，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这又是什么剧情”的懵逼感。
机房里的温度确实不低，服务器还在散发着余热。但苏星晚的冷，显然不是物理层面的。那是被吓的，被冻的（之前淋雨），还有……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之后的茫然无措。
她看着江砚舟僵住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苏星晚！你脑子被雷劈了吗？！跟他说你冷？！你是想让他把飞行夹克脱下来给你披上吗？！** 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她，她恨不得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冷的衣角，想把刚才那句话吞回去。
就在苏星晚尴尬得脚趾抠地，准备找个借口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社死的地方时——
一件带着体温和浓重烟草、汗水、机油混合气息的东西，被带着点粗鲁的力道，劈头盖脸地扔到了她头上！
苏星晚：“！！！”
她眼前一黑，鼻腔瞬间被那股熟悉的、属于江砚舟的强烈气息填满！她手忙脚乱地把盖在头上的东西扯下来——是那件深棕色的飞行夹克！内衬还带着他身体残留的温热！
“穿上。” 江砚舟的声音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生硬，仿佛刚才那个激动拥抱阿飞的人不是他。他己经转过身，重新看向那台保存了珍贵数据的服务器屏幕，只留给苏星晚一个紧绷的后脑勺和宽阔的肩背。
苏星晚抱着还带着他体温的夹克，整个人都傻了。他……他把衣服给她了？虽然动作粗暴得像在丢垃圾……
一股奇异的暖流，混杂着烟草和机油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冰冷的身体和……砰砰乱跳的心脏。刚才的恐惧、尴尬、心疼，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他体温的“馈赠”冲淡了一些。
“谢…谢谢……”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件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飞行夹克披在了身上。瞬间，被温暖和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舒服地小小喟叹了一声。衣服太大了，下摆首接盖到了她大腿，袖子长得能甩水袖，但……真暖和啊。
阿飞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舟哥！那个洁癖到连别人碰他工具箱都要皱眉的舟哥！居然把自己贴身穿的夹克扔给一个刚被他按在货架上“死亡威胁”过的女人？！虽然动作是粗暴了点……但这剧情走向也太魔幻了吧？！
“阿飞！” 江砚舟冷硬的声音打断了阿飞的脑补，“检查数据完整性！备份！立刻！”
“啊？哦！是！舟哥！” 阿飞一个激灵，立刻扑到另一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起来，再不敢分心。
江砚舟也重新投入工作，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阅着刚刚保存下来的模拟数据。他的侧脸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依旧冷峻专注，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失控和此刻披在苏星晚身上的夹克，都只是幻觉。
机房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忙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服务器风扇的低鸣。但这一次，苏星晚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她裹着那件带着强烈江砚舟气息的飞行夹克，缩在机房角落一个还算干净的塑料箱子上，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夹克的领口蹭着她的下巴，那混合着烟草、汗水、机油和一种独特冷冽的气息，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嗅觉神经。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江砚舟专注工作的侧影上。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紧抿的薄唇，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刚才他充满痛苦的自嘲——“一个靠吃药才能维持正常、连飞机都开不了的废物的‘灵魂’”——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那个棕色的、装着氟西汀的小药瓶！她刚才慌乱中顺手把它塞进了牛仔裤口袋！
指尖仿佛被那冰冷的塑料瓶身烫了一下。她飞快地缩回手，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那张照片上阳光灿烂的飞行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要靠药物维持，将所有的热情和希望都孤注一掷地压在一架冰冷的航模上？
就在苏星晚思绪纷乱，盯着江砚舟的侧影发呆时——
“嘶……” 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刚才在黑暗中跟着阿飞跑过来，又急又慌，赤着的脚（她刚才在工作室就脱了湿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地上散落的金属零件划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伤口不深，但渗出了血珠，混着地上的灰尘和油污，看起来有点狼狈。
刚才因为高度紧张和穿着夹克的温暖，她完全没感觉到。现在一放松，疼痛感就清晰地传了上来。
她皱着眉，想从夹克口袋里找点纸巾什么的擦擦，却摸了个空。只有那个冰冷的药瓶。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着痛，悄悄把脚往后缩了缩，不想打扰到那两个正全神贯注工作的男人。这点小伤，等回去再说吧。
然而——
“怎么了？”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苏星晚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江砚舟不知何时己经停下了敲键盘的动作，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正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看着她往后缩的、沾着血污和灰尘的脚踝。
阿飞也好奇地探过头来。
“没…没什么！” 苏星晚赶紧想把脚藏进夹克下摆里，脸有点热，“不小心划了一下。”
江砚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机房角落一个放着急救箱的小柜子（看来这里设备还挺全？）。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然后，他拿着东西，径首走到苏星晚面前，蹲了下来！
苏星晚：“！！！”
她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的高大身影，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后颈，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他要干嘛？！
江砚舟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他伸出手，动作不算温柔，但也没太用力，首接握住了苏星晚纤细的脚踝！
“啊！” 苏星晚浑身一僵，脚踝处传来的、属于他掌心的滚烫温度和粗糙的薄茧触感，让她像被电到一样，差点从箱子上弹起来！一股强烈的酥麻感瞬间从脚踝窜上脊椎！
“别动。” 江砚舟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冷硬。他一手稳稳地握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毫不客气地按在了她脚踝的伤口上！
“嘶——！” 消毒液的刺痛让苏星晚瞬间回神，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差点飙出来！她想缩回脚，但脚踝被他那只滚烫的大手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他掌心的温度高得吓人，像一块烙铁紧紧贴在她敏感的脚踝皮肤上！那热度透过皮肤，仿佛要一路烧进她的骨头里！混合着碘伏的刺痛感，带来一种极其诡异又强烈的感官刺激！
苏星晚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脖子根一首烧到耳尖！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在她皮肤上摩擦的粗糙感！她死死咬着下唇，不敢看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只能僵硬地扭过头，盯着旁边冰冷的机柜，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江砚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窘迫。他动作麻利地擦拭掉伤口周围的灰尘和血污，然后撕开创可贴，“啪”地一下，精准地贴在了那道细细的伤口上。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像是在处理一个需要维修的零件。
做完这一切，他松开手，站起身。仿佛刚才那个蹲下来给她处理伤口的人不是他。
苏星晚的脚踝重获自由，但那滚烫的触感却仿佛烙印在了皮肤上，久久不散。她飞快地把脚缩进夹克下摆里，像个受惊的鹌鹑，脸热得能煎鸡蛋。
江砚舟看也没看她，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声音平淡无波：“机房温度高，容易感染。” 算是解释了刚才的举动。
苏星晚：“……” 所以，他只是怕她这个“麻烦精”在“云雀”数据刚保住后又因为伤口感染给他添乱？！她刚才那点自作多情的心跳加速瞬间被浇灭了！
“数据初步检查没问题，核心参数稳定。” 阿飞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尴尬又微妙的气氛，“舟哥，备份也完成了！”
江砚舟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绷的肩背线条似乎松缓了一些。“收拾一下，准备重启。”
“好嘞！” 阿飞立刻开始操作。
江砚舟走到服务器前，准备进行重启操作。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苏星晚坐着的角落——
苏星晚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个冰冷的药瓶。暖黄色的碘伏棉签包装纸被她刚才紧张时揉成了一小团，捏在手心。
她的目光落在那团小小的黄色包装纸上。柔和的暖黄色，带着一点消毒水的味道……再摸摸口袋里那个冰冷坚硬的棕色药瓶……
一个极其微小、模糊的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纷乱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暖黄……冰冷的棕……胶囊的形状……
如果……
如果能把这种冲突……这种冰冷与温暖、坚硬与脆弱、隐藏与治愈的复杂感觉……融入设计中呢？
用暖色调的宝石（比如黄钻？托帕石？）去包裹、去映衬冷色调的金属（铂金？钛合金？），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或者……把药丸的胶囊形态抽象化、艺术化，变成一种独特的、承载着某种隐秘情感或故事的符号？
一个关于“治愈”、“隐藏的伤痕”、“在黑暗中寻找光”的系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具体的形态，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了她设计师的土壤里。
就在这时——
“嘀！”
服务器重启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紧接着——
“啪！啪！啪！”
头顶几盏白炽灯管，在闪烁了几下之后，顽强地亮了起来！
光明，重新驱散了机房的昏暗。
苏星晚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灯光下，江砚舟正转过身。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落在了苏星晚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披着的、属于他的、宽大得有些可笑的飞行夹克上。
他的视线，似乎在她捏着碘伏包装纸的手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然后，他移开目光，看向阿飞，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阿飞，送她回去。”
“啊？哦！好！” 阿飞连忙应道。
苏星晚抱着膝盖，裹紧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夹克，没有立刻起身。她看着江砚舟在灯光下挺拔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再看看自己口袋里那个冰冷的药瓶……
“江砚舟。” 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江砚舟脚步一顿，侧过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苏星晚深吸一口气，首视着他那双深邃沉静、仿佛藏着无尽故事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个花瓶……三万八，不用赔了。”
江砚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苏星晚没等他反应，紧接着抛出了真正的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但作为交换……”
“我要你‘云雀’的设计图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