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踩着枯枝往废园深处走时,后颈的魔纹正随着心跳发烫。
他特意在青蚨门后墙的青苔上抓出五道血痕——像极了走火入魔者失控时的抓挠,又在竹篱笆下留下半枚染着黑紫魔气的掌印。
周烈和王长老要坐实他"魔修"的罪名,总得有足够的"证据"。
废园的石拱门早塌了半边,野葛缠满断碑,却掩不住地底下翻涌的药气。
林羽蹲在当年师父带他认药草的土埂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里的泥土里埋着青蚨门最古老的百毒谱,也埋着父母被灭口那晚的血。
他摸出腰间的青铜药杵,沿着记忆里的药畦线画了个半圆,腐叶下立刻渗出淡绿色的雾气。
"师父说过,毒瘴阵要借药园地气。"林羽对着空气呢喃,指尖在土中划出三道暗纹,"当年你们烧了药田,可没烧干净这些根。"
子时三刻,山风卷着人声撞进废园。
林羽缩在老银杏的树洞后,看着二十多个执法弟子举着火把冲进来,为首的是周烈的亲卫赵三,腰间悬着王长老赐的追魂鞭。
"那小杂种肯定藏在这儿!"赵三挥鞭抽断一截葛藤,火星溅到林羽布下的第一处阵眼。
绿雾"轰"地炸开。
林羽捂住口鼻退到树后,听着外头的惨叫此起彼伏。
毒瘴里混了曼陀罗根和钩吻汁,寻常内劲境弟子吸上半口就得腿软,赵三的鞭子抽在雾里都变了颜色——青蚨门的毒,本就是拿药草练出来的,哪是旁门左道能破的?
"撤!
快撤——"赵三的声音带着哭腔,林羽数着脚步声,等最后一个人踉跄着撞出拱门,才从树洞里摸出染血的断刃。
刀刃上的血是他自己划的,混着魔纹渗出的黑血,足够让王长老的验伤丹验出"魔气"。
晨雾漫出演武场时,林羽跪在青石板上,断刃插在脚边,衣袍上的血痕还在往下滴。
"逆徒林羽,夜闯废园,走火入魔伤我同门。"王长老的声音像淬了冰,"按门规当处禁足三年,废去武功!"
"且慢。"林羽抬头,眼底的血丝漫成蛛网,"弟子愿以比武定生死。
胜,则免罪;败,甘受处置。"
演武场炸开一片议论。
掌门苏正清拍案而起,茶盏摔在地上:"你当这是儿戏?
周烈是化罡境中期,你不过内劲境大圆满!"
林羽盯着掌门腰间的青蚨玉佩——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掌门若怕弟子死,大可以派人押着周师兄上擂台。"他故意顿了顿,"总不能让青蚨门的规矩,变成某些人挟私报复的刀。"
苏正清的手在案上攥出青筋。
林羽知道他在犹豫——青蚨门这两年被玉衡宫压着打,若真当众废了个"走火入魔"的弃徒,传出去更要被看轻。
"准了。"苏正清咬着牙,"明日正午,演武场。"
是夜,林羽蹲在演武场的望星楼上,看着大长老的亲信青衣人翻过高墙。
那人身形如鬼魅,腰间悬着七枚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震出极淡的梵音——封魔阵的引魂铃。
林羽摸出怀里的药谱残页,上面用朱砂画着阵法破局图。
他跟着青衣人绕了三圈,看对方在东南西北西角埋下镇魔钉,又在中央插了根刻满经文的桃木剑。
等青衣人消失在夜色里,他才从梁上滑下来,指尖按在东南角的镇魔钉上。
"封魔阵要锁魔,得断了天地气脉。"林羽默念着药谱上的批注,用断刃挑开钉头的符咒,"可若把钉头朝下......"
他翻转镇魔钉,让刻着"降"字的一面朝下,又在桃木剑下撒了把从废园带来的毒粉。
月光透过棂窗照在阵眼上,原本清淡的梵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极了厉鬼的哭嚎。
"噬灵阵,成了。"林羽抹掉嘴角的血——刚才翻转钉头时,魔纹突然反噬,"厉无天的魔丹,该尝尝自己人的阵法了。"
正午的阳光晒得演武场发烫。
周烈提着玄铁刀上台时,刀鞘上还缠着红绸——他早备好了林羽的断头酒。
"小杂种,我会让你死得明白。"周烈挥刀劈出一道罡气,青石板被劈出半尺深的裂痕,"这刀,是王长老送的'斩魔'。"
林羽退了三步,任由罡气擦着衣襟划过。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噬灵阵在吸扯气血,魔纹从后颈窜到指尖,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骨头。
"第一回合,周烈胜。"裁判的声音刚落,林羽突然笑了。
第二回合,周烈的刀劈到他面门时,他突然侧身,用左肩硬接了这一刀。
血花溅在阵眼上,噬灵阵发出嗡鸣,林羽能听见魔丹在体内炸开——九转噬心丹的第三层,开了。
"第三回合!"裁判的铜锣还没敲响,林羽己经欺身上前。
他的速度快得像道黑影,周烈的刀刚举到一半,就感觉左臂传来剧痛。
"咔嚓"。
断刃架在周烈颈间时,演武场死一般寂静。
周烈的左臂软塌塌垂着,骨头碎成了渣——那是林羽用魔纹震碎的。
"周师兄的化罡境,不过如此。"林羽扯下周烈腰间的锦囊,里面掉出几封密信,"倒是大长老的信,该让大家看看。"
他展开最上面那封,玉衡宫的冰魄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灵珠可换,但需确保林羽身中魔毒之事坐实......"
"放肆!"大长老拍案而起,白须无风自动,"无凭无据的东西,也配在演武场说?"
林羽望着大长老身后的青衣人——那家伙的手正按在腰间的铃铛上,随时准备动手。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那是苏瑶给他的玉衡宫凭证。
"证据?"林羽把密信甩在掌门案上,"明日子时,黑风崖的人该来取灵珠了吧?"
大长老的瞳孔缩成针尖。
林羽知道他在权衡——当众灭口太显眼,可放任他查下去......
演武场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林羽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把半块碎玉丢进角落的草丛。
那是柳七的暗号——他早让废园里的老药童传了信。
"今日之事,门中自会彻查。"苏正清捏着密信,声音发颤,"林羽,随我去内堂。"
林羽跟着掌门走时,余光瞥见青衣人正朝演武场角落的槐树移动。
他知道,今夜的黑风崖,会比废园的毒瘴更烈。
而柳七和雷虎,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