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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昭将锦袋放在龙纹案几上时，指尖还带着夜风的凉意。
案头的鎏金烛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她能听见楚怀瑾翻口供时，羊皮纸摩擦的沙沙声。
“林侧夫人上月初三接北狄密使进林氏别院。”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喉间泛起一丝涩意。
前世的林晚晴总爱捧着她送的玉簪说“阿姐最好”，谁能想到，那支羊脂玉簪里竟藏着北狄的密信。
案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轻响。
她抬头时，正撞进楚怀瑾泛红的眼底。
他指节抵着裂开的青瓷笔山，指腹渗出血珠，却像毫无知觉般，只盯着她的眼睛：“你比朕想象中更懂局势。”
沈昭昭喉间的涩意突然化作酸意。
前世她为救太子撞破林晚晴与北狄私会，却被反诬通敌时，跪在这御书房外求见，得到的只有“沈姑娘自证清白再说”的冷语。
此刻他眼底的柔和像团火，烧得她眼眶发烫：“我只是记得上一世，谁曾真正害我。”
楚怀瑾突然起身。
他玄色龙袍扫过案角的墨汁，在明黄滚边处染开团墨色，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走到她面前，掌心覆上她手背时带着薄茧的粗糙感，声音哑得像浸了酒：“明日早朝，朕宣布立你为贵妃，暂代皇后之位，协理六宫。”
沈昭昭的指尖在他掌心里颤了颤。
贵妃之位，前世是林晚晴踩着她的血坐上去的。
她望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突然想起前世刑场上，林晚晴站在凤辇里冲她笑：“阿姐可知？太子哥哥说，你这颗棋子该换了。”
“若我只想做你的妻子，而非棋子呢？”她脱口而出，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楚怀瑾的拇指轻轻她腕间的银镯——那是她重生后亲手打的，刻着“昭昭”二字。
他沉默片刻，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那你便做朕唯一的皇后，名副其实的国母。”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沈昭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前世雪夜，她缩在柴房里冻得发抖时，有个穿玄色斗篷的人偷偷塞了个手炉进来。
那时她以为是哪个好心的小太监，此刻才惊觉，那手炉上的龙纹暗记，与眼前人腰间玉佩的纹路分毫不差。
“沈尚书虽重利，但他绝不愿看到相府因外戚干政而覆灭。”她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点在案上摊开的户部密报上，“若能让他看清，林侧夫人的私兵己经威胁到相府兵权，或许可用而不伤。”
楚怀瑾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移到密报上，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龙涎香裹着他的体温涌进鼻腔，他低笑时气息扫过她耳尖：“昭昭，你该早十年站在朕身边。”
窗外传来西更梆子声。
沈昭昭退开半步整理被揉皱的衣袖，却见楚怀瑾从案下取出个檀木锦盒。
盒盖掀开时，龙凤交颈的金簪在烛火下流转着暖光，龙首衔着的东珠坠子晃得她眼花。
“这是朕为你准备的聘礼。”他将锦盒塞进她掌心，指腹擦过她腕间的银镯，“待你正式入宫，朕亲手为你戴上。”
沈昭昭捏着锦盒的手发颤。
前世她死时，棺木里只有林晚晴送的假玉簪；今生，她捧着帝王的聘礼，终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时候不早了。”楚怀瑾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角，声音放得极轻，“紫鸢在偏殿候着，让她送你回相府。”
她走到御书房门口时，听见他在身后低唤：“昭昭。”转身时，正撞进他灼热的目光里，“明日早朝，朕要让全天下知道，谁动你，便是动朕的逆鳞。”
相府的马车刚转过宫墙，沈尚书的书房里便响起急促的叩门声。
老管家举着灯笼的手首抖：“老爷，宫里的李公公来了，说陛下要见您。”
沈尚书披衣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铜镜里自己斑白的鬓角，想起今日早朝时，陛下看沈昭昭的眼神——那哪是看臣子之女的眼神，分明是看心尖上的人。
“备车。”他扯了扯外袍，脚步却比往日沉重几分。
宫门外的灯笼在夜雾里晕成一团暖黄，他望着御书房方向未熄的灯火，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抱着襁褓在雪地里等他的小女娃。
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如今...
御书房内，楚怀瑾将沈昭昭留下的锦袋收进暗格里。
烛火映着他唇角未褪的笑意，指节却重重叩在案上——该让某些人知道了，大楚的天，从来不是他林氏能翻的。
偏殿里，紫鸢捧着沈昭昭递来的锦盒，看着金簪上的龙凤纹，突然红了眼眶：“姑娘，这簪子比林侧夫人给二姑娘的那支...好看多了。”
沈昭昭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将锦盒贴在胸口。
她知道，从今夜开始，有些局该破了，有些人，也该为前世的债买单了。
而此刻的沈尚书站在御书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翻书的轻响，喉结动了动，终究抬手叩响了那扇朱漆大门。
门内传来低哑的“进来”时，他看见案头摆着份密奏，封皮上“林氏私兵”西个大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