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之奋斗

第12章 泥泞中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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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官路之奋斗
作者:
天地逆旅过客
本章字数:
15226
更新时间:
2025-07-02

暴雨的余威仍在低吼,浓云如同吸饱了水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云雾村上空。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这片刚刚经历了洪魔肆虐的土地上,照亮了触目惊心的疮痍。

村后坡地,昔日的垄床被厚厚的、粘稠的泥浆彻底覆盖、抹平,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伤疤。浑浊的积水在低洼处形成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洼,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泛着死寂的光。几片破碎的草帘和折断的木桩半埋在泥里,如同被遗弃的骸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泥土腥气和植物腐烂的酸败味,令人窒息。偶尔露出的几点嫩绿,是侥幸未被彻底吞噬的天麻幼苗,在泥泞中顽强地探出头,却显得那么渺小、脆弱,带着劫后余生的悲凉。

死寂笼罩着这片曾经的希望之地。只有几只不知愁的乌鸦,聒噪地盘旋着,寻找着洪水带来的“馈赠”。

然而,这死寂并未蔓延到村东头。

与坡地的悲凉截然不同,村东那片连接着老河道的荒沟洼地,此刻正被一种近乎狂热的生命力所点燃!

浑浊的洪水虽然退去,却将洼地变成了一片广阔而泥泞的泽国。淤泥深可及膝,粘稠湿滑,散发着同样的腥气。但就在这片泥泞之上,在晨曦微露的天光下,无数人影正在奋力搏斗!

“加把劲!把这条主引水渠再挖深半尺!沟壁拍实!水要引进来,更要控得住!”陈宇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洪亮,如同战场上的号角。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浆中,裤腿挽到大腿根,的小腿上布满了被泥水里尖锐碎石划出的血痕,混合着泥浆,早己结成了暗红色的痂。他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每一次落下都带起大片的淤泥,汗水混着泥水,从他沾满泥点的下巴滴落。额角那道在洪水中崩裂的伤口,被雨水和汗水反复冲刷,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白色,但他恍若未觉,眼中只有眼前这片亟待改造的泥沼。

他的身边,是同样如同泥人般的王满囤、栓子、二狗,以及云雾村几乎所有能动的男女老少!男人赤着膊,肌肉在泥泞中贲张,挥汗如雨地挖掘着沟渠,清理着淤泥中裹挟的碎石和断木。妇女们则用箩筐、簸箕甚至脸盆,将清理出的淤泥运到旁边稍高的地方,堆砌成简陋却坚固的田埂。老人和孩子也没闲着,在稍干的地方筛选着适合种植的腐殖土,或帮忙递送工具。

没有人抱怨泥泞的冰冷和刺骨,没有人嫌弃这淤泥的腥臭。每一张疲惫的脸上都燃烧着一股不屈的火焰——那是昨夜被绝望浇熄,又被陈宇带来的“延期一年”、“五万救灾款”、“省局金字招牌”重新点燃的希望之火!这火,比暴雨前更加炽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绝!

“陈书记!王会计!镇上的电话打通了!”一个半大小子气喘吁吁地从村里跑来,手里举着一部同样沾满泥点的座机话筒(电话线被临时拉到了村口)。

陈宇和王满囤立刻放下工具,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稍干的地埂上。王满囤接过话筒,声音带着紧张和希冀:“喂?李老板吗?对,我是云雾村的王满囤!……是,天麻……唉,遭了大灾,后山泄洪渠垮了,坡地全淹了……对,损失惨重……但是!我们有省药监局刚出的最终检测报告!白纸黑字盖红章的!证明我们的天麻品质绝对顶呱呱!天麻素含量超高!……是是是,牌子没倒!牌子还在!……我们现在有应急方案!改种石菖蒲!对!就是那个开窍豁痰的水生药材!……省农科院的张广林教授亲自指导!保证品质!三个月!最多三个月就能给您供货!……您看这合同……能不能转签?价格?价格好商量!这是抢我们优质货源的绝好机会啊李老板!……行!行!我等您信儿!您多费心!”

挂了电话,王满囤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陈书记,李老板说……要考虑考虑,还要问问其他几个老板的意思。看样子……有点悬。”

陈宇眼神沉静,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商人重利,天灾之下,信心动摇是必然的。他拍了拍王满囤的肩膀:“意料之中。不急,等栓子把检测报告原件取回来,那就是铁证!你再挨个给他们打电话,把报告拍照想办法传过去!另外,重点提张广林教授的名号,这是技术保障的金字招牌!告诉他们,我们云雾村,牌子砸不了!货,三个月后一定交!”

“明白!”王满囤重重点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由远及近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回来了!栓子他们回来了!”有人兴奋地大喊。

只见村口泥泞的小路上,那辆沾满泥浆、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摩托车如同泥潭里挣扎出的怪兽,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开车的栓子浑身湿透,脸上带着擦伤和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后座上的二狗死死抱着一个用厚厚塑料布和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方正正的包裹,如同抱着稀世珍宝。

摩托车刚停稳,二狗就跳了下来,踉跄着冲到陈宇面前,声音激动得发颤:“陈书记!报告!取回来了!省局的!盖着大红章呢!”他手忙脚乱地撕开层层包裹,露出一份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文件。

陈宇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深蓝色的封面上,“检验检测报告”几个大字庄严肃穆。他迅速翻到结论页,目光锁定在那几行清晰的打印字上:“……未检出样品中含有限用或禁用农药残留……天麻素含量测定结果为XX%,高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规定标准XX%……综合判定:合格(优质)。”

鲜红的“XX省药品监督管理局检验专用章”和清晰的签发日期,如同定海神针,稳稳地钉在了这薄薄的纸页上!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涌遍陈宇全身!昨夜鏖战的疲惫、伤口的刺痛、面对毁于一旦的天麻田的悲怆,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份沉甸甸的报告驱散了!这不仅仅是一份合格证明,这是云雾村用血汗和科学换来的信誉!是灾后重建、重拾市场的尚方宝剑!

“好!好!好!”陈宇连说三个好字,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高高举起这份报告,对着洼地里所有停下劳作、屏息望来的村民,大声宣告:“乡亲们!看!这就是省药监局给我们云雾村天麻发的‘金牌’!白纸黑字!大红印章!我们的天麻,是响当当的优质品!牌子,没倒!反而更亮了!”

短暂的寂静后,洼地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金牌!我们有金牌了!”

“省里都承认了!我们的天麻是好东西!”

“牌子亮着呢!”

“跟着陈书记!跟着张老师!干啊!”

巨大的喜悦和前所未有的底气,如同烈油浇在希望之火上,瞬间引爆了更大的干劲!锄头铁锹挥舞得更快,号子声喊得更响!这片泥泞的洼地,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沸腾起来!

“王会计!立刻去镇上!找照相馆!把这份报告,尤其是结论页和公章页,拍得清清楚楚!多洗几份!给所有签了预售合同的老板传真过去!告诉他们,云雾村的牌子,省局认证!金字招牌!三个月后的石菖蒲,只会比天麻更用心!品质只会更好!要签就快!手慢无!”陈宇将报告塞回王满囤手中,语气斩钉截铁。

“是!我马上去!”王满囤如同捧着圣旨,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裹好报告,转身就跑,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陈宇的目光转向洼地深处。张广林正带着孙瘸子和几个手脚麻利的村民,在一片相对干爽、刚刚清理平整出来的区域忙碌着。那里用塑料布临时搭起了一个简陋的遮雨棚。棚下,几口临时砌起的土灶上架着大铁锅,锅里翻滚着冒着蒸汽的沸水。旁边,整齐地摆放着从洪水中抢救出来、又被孙瘸子她们仔细清洗干净的“云麻一号”杂交苗和少量幸存的云雾村原生天麻种源块茎碎片。

张广林神情专注,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他正小心翼翼地用开水烫煮着一些椴木碎屑,进行着最基础的“土法灭菌”。孙瘸子则按照他的指点,将少量硫磺粉和生石灰混合在泥土里,准备制作简易的消毒苗床。

看到陈宇走来,张广林首起身,指了指那些浸泡在清水里、根茎肥壮的“云麻一号”幼苗,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的兴奋:“陈书记,你来得正好。看这些苗子,生命力非常旺盛!虽然来历不明,但确实是经过选育的良种。现在原生种源损失太大,这些苗子……或许是我们灾后快速恢复天麻种植的关键!”

他拿起一株苗,指着其粗壮的根茎和发达的根系:“‘云麻一号’的优势在于生长快,抗病性强,产量高。缺点就是药效成分,尤其是天麻素含量,比不得我们云雾山的原生种。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可以利用它的速生性,快速繁育种源,同时利用它根茎发达的特点,尝试和石菖蒲进行间作套种!石菖蒲喜湿,长在浅水层;天麻需要蜜环菌共生,种在稍高燥的土埂上。只要菌种跟得上,管理得当,或许能在同一片地里,既收石菖蒲,又收天麻!”

张广林的眼睛里闪烁着科学探索的光芒,灾情并未磨灭这位老专家的钻研精神,反而激发了他因地制宜、变废为宝的奇思妙想。

陈宇看着那些在清水中舒展的陌生幼苗,心中却警铃微作。赵三炮、泄洪渠堵塞、来历不明的杂交苗……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藏在暗处的黑手。贸然推广这“云麻一号”,会不会是饮鸩止渴?但张广林的提议又极具诱惑力,这是快速恢复元气的捷径。

“张老师,您的想法很大胆,也很实用!”陈宇沉吟道,“不过,这‘云麻一号’的来历必须查清!赵三炮只是个马前卒。我担心推广这种苗,会不会正中某些人的下怀?甚至……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隐患?”他压低了声音,“比如,品种权纠纷?或者,这苗子本身有没有我们不知道的缺陷?”

张广林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看着那些长势喜人的幼苗,眼神多了几分审视:“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科研可以大胆假设,推广种植却必须谨慎。这样,这些苗子,我先小范围隔离培育,做详细的生长记录和成分分析。同时,必须撬开赵三炮的嘴!弄清楚这苗子的真正来源!”

“好!育种观察的事,辛苦您!赵三炮那边,我来解决!”陈宇眼中寒光一闪。这个突破口,必须尽快打开!

洼地的开垦如火如荼。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引水沟渠逐渐成形,将低洼处的积水有序地引入核心种植区,又通过更深的排水沟将多余的水排向荒沟深处。一片片被淤泥覆盖的土地被清理出来,露出了下面相对肥沃的沉积土层。妇女们将拌入了石灰消毒的泥土堆成一条条高出水面的土埂,为未来的天麻(或试验苗)预留了位置。而土埂之间,则被规划成一片片平整的浅水区,等待着石菖蒲种苗的到来。

汗水滴落在新翻的泥土上,混合着淤泥的气息,竟隐隐透出一种新生的芬芳。希望的田野,正在一双双布满老茧和血泡的手中,从这片灾难的泥泞里,顽强地生长出来。

晌午时分,县财政承诺的五万元救灾款,如同甘霖,准时打入了云雾村委那个近乎干涸的账户。消息传来,洼地里又是一阵欢腾。这笔钱,是救命钱,是启动石菖蒲种植的种子钱!王满囤从镇上回来,不仅带回了检测报告的照片,更带回了好消息:几个药材商在收到清晰的报告照片和张广林教授作保的消息后,态度明显松动,己有两家明确表示愿意转签石菖蒲的意向收购合同,价格虽比天麻预售时低了些,但在当前灾情下,己是雪中送炭!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夜幕,再次降临。白天的喧嚣和热火朝天渐渐平息。累极了的村民们拖着疲惫不堪却带着希望的身体,陆续返回同样需要清理和修葺的家园。洼地里,只剩下几个负责夜间看守新开垦田地和临时育苗棚的村民,点起了驱蚊的艾草火堆,火光在夜色中跳跃。

村委那间充当临时禁闭室的破仓房里,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摇曳着,将赵三炮被捆在椅子上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他神情萎靡,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显然这一天一夜并不好过。仓房的门被推开,陈宇带着一身泥水和疲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目光锐利的栓子和二狗。

“赵三炮,”陈宇的声音在寂静的仓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冰冷的穿透力,“想清楚了吗?是打算烂在这仓房里,给王有财陪葬?还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赵三炮眼皮抬了抬,看到陈宇,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随即又被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取代,嘶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陈宇不急不躁,走到他面前,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目光如刀,缓缓刮过赵三炮的脸:“王有财完了。‘双规’了,等着他的,是牢饭。你替他干的那些脏事,投毒栽赃,煽动闹事,破坏生产,偷挖破坏种源……哪一条都够你进去蹲几年。现在,没人能保你。”

赵三炮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泄洪渠,是不是你动的手脚?”陈宇突然发问,声音陡然凌厉!

“不……不是我!”赵三炮猛地抬头,矢口否认,眼神却有些慌乱。

“不是你?”陈宇冷笑,步步紧逼,“那暴雨夜,你偷偷摸摸溜到坡地边挖种源,破坏原生麻米,怀里揣着‘云麻一号’的苗子,是干什么?等着洪水把它们冲进我们田里搞杂交污染?还是……准备带着这些宝贝苗子,去给你真正的主子报信邀功?”

“我没有主子!”赵三炮梗着脖子。

“没有?”陈宇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无形的压力让赵三炮几乎喘不过气,“那‘云麻一号’的种苗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王有财一个信用社主任,他懂这个?他背后没人指点,会想到用省药监局卡我们脖子?会想到用杂交种来污染我们的原生种源?赵三炮,别把自己当盘菜!你就是条被人用完就扔的狗!王有财倒了,你觉得你背后的人,还会管你死活?说不定,第一个想灭口的就是你!”

陈宇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赵三炮心里最恐惧的地方。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眼神剧烈闪烁。

“说出来!”陈宇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狭小的仓房里炸响,“谁给你的种苗?谁指使你干的?泄洪渠的事,你知道多少?说出来,算你戴罪立功!我陈宇说到做到,在县纪委孙书记那里替你求情!否则……”陈宇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量。

仓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煤油灯芯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和赵三炮粗重的喘息声。时间仿佛凝固。栓子和二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赵三炮。

汗水,大颗大颗地从赵三炮额角滚落。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恐惧、侥幸、绝望、挣扎……各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翻滚。

就在陈宇以为他还要顽抗到底时,赵三炮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下去,头深深埋下,带着哭腔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苗……苗是……是市里……市里农科所……一个姓吴的……给的……”

“吴什么?全名!具体是谁?”陈宇心头剧震,立刻追问!

“不……不知道全名……就知道……都叫他吴主任……”赵三炮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是……是王主任……王有财……带我去见的……他说……只要……只要把这种苗……想办法弄进……弄进云雾村的地里……混种……或者……被水冲进去……以后……以后我们村产的天麻……就……就说不清了……品质……也乱了……牌子……牌子就砸了……到时候……他……他们就能……低价……低价全收……”

虽然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己然清晰!市农科所!一个姓吴的主任!目标就是污染云雾村的种源,搞垮他们的品牌!

“泄洪渠呢?谁干的?”陈宇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再问。

“泄……泄洪渠……我真……真不知道……”赵三炮惊恐地摇头,“那……那晚……我只顾着……挖苗了……后来……水就……就来了……”

陈宇死死盯着赵三炮的眼睛,判断着他话里的真伪。赵三炮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不像说谎。看来泄洪渠的事,是另一条线,或者,是更隐秘的黑手所为。

“把你刚才说的,关于市农科所吴主任和王有财勾结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写下来!签字!按手印!”陈宇对栓子使了个眼色。栓子立刻拿出准备好的纸笔和印泥。

赵三炮看着纸笔,又看看陈宇冰冷的眼神,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颤抖着接过笔,歪歪扭扭地开始书写。每一个字都写得无比艰难,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就在赵三炮哆哆嗦嗦地写下最后一个字,准备按手印时——

“陈书记!陈书记!不好了!”一个负责看守临时育苗棚的村民,惊慌失措地撞开仓房的门,脸都吓白了,“育……育苗棚那边……有……有动静!好像……好像有人!”

陈宇瞳孔猛地一缩!他一把抓过赵三炮按好手印的供词塞进口袋,对栓子二狗低吼:“看住他!”转身就冲出了仓房,朝着村东洼地边缘那个临时搭建的、存放着“云麻一号”幼苗和少量原生种源的塑料棚狂奔而去!

夜色如墨。洼地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新翻泥土的微响和远处火堆的噼啪声。那个小小的、透着微弱灯光的塑料棚,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孤岛。

陈宇冲到近前,棚子门口的塑料布被掀开了一角。负责看守的两个村民正紧张地拿着棍子,用手电筒照着棚内。

“陈书记!刚才……刚才我们好像听到棚子后面有动静,像是脚步声……过来一看,这门帘就被掀开了!”一个村民紧张地汇报。

陈宇的心沉了下去。他一把夺过手电筒,光束如同利剑刺入棚内!

简陋的苗床上,那些浸泡在清水盆里、生机勃勃的“云麻一号”幼苗安然无恙。旁边用硫磺土做的小块消毒苗床也完好无损。似乎……什么都没丢?

“仔细检查!看看少了什么?或者……多了什么?”陈宇的声音冰冷。他不相信是野猫野狗!

几个人打着手电,仔仔细细地检查着棚内的每一寸地方。突然,张广林的声音在棚外响起,带着一丝异样:“陈宇!你来看这里!”

陈宇立刻钻出棚子。张广林正蹲在棚子后面背光的泥地上,用手电照着地面。昏黄的光圈里,几个清晰的、沾着新鲜泥浆的脚印赫然印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脚印很大,明显是成年男子的尺码,鞋底纹路很深,是那种老式的、厚实的劳保胶鞋印。

脚印从棚子后面的荒草丛延伸过来,在棚子后面停留了片刻(那里有一个清晰的踮脚向内窥视的痕迹),然后又折返回草丛,消失在黑暗中。

有人!真的有人趁夜潜到育苗棚外窥探!目标,显然就是棚子里那些“云麻一号”的幼苗!

陈宇蹲下身,用手指丈量了一下鞋印的长度和宽度,又仔细看了看鞋底的花纹。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赵三炮刚撂出市农科所这条线,夜里就有人来窥探这些敏感的种苗……这绝不是巧合!

“栓子!二狗!”陈宇站起身,声音低沉却带着凛冽的杀气,“带几个人,沿着脚印消失的方向,给我搜!仔细搜!看看有没有其他痕迹!特别注意有没有……丢下的东西!”他怀疑对方可能不止是窥探,甚至可能试图做点什么,只是被看守的村民惊动了。

“是!”栓子二狗立刻带着几个精壮小伙,打着手电,如同猎犬般扑进了荒草丛。

陈宇站在育苗棚外,夜风吹拂着他额前汗湿的头发,带来一丝凉意。他看着棚内微弱灯光下那些翠绿的幼苗,又看了看地上那行不祥的脚印,眼神锐利如鹰。

市农科所的吴主任?泄洪渠的黑手?还有这深夜的窥探者……

云雾村的棋局,非但没有因为洪灾和王有财的倒台而明朗,反而变得更加波诡云谲,深不见底。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凝聚。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份赵三炮新鲜出炉、墨迹未干的供词。这张纸,既是武器,也是烫手的山芋。

“张老师,”陈宇转向一脸凝重的张广林,“这些苗子……看来比我们想的,更招人惦记。得加派人手,日夜轮守。在没弄清楚对方真正目的之前,一粒种子,一片叶子,都不能再出意外!”

张广林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地上那行脚印,老科学家的眼中也燃起了愤怒的火焰:“放心!我亲自盯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敢打科学成果的主意!”

夜色更深。荒草丛中,栓子他们的搜索还在继续。陈宇站在泥泞的洼地边缘,如同守卫着新生希望的哨兵,目光穿透沉沉的黑暗,投向远方未知的惊涛。他知道,短暂的喘息己经结束,下一场战斗的号角,己然在无声中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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