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夜行,从修罗到人皇

第50章 枢府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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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十国夜行,从修罗到人皇
作者:
关公也怕菜刀
本章字数:
7650
更新时间:
2025-07-06

羊脂玉佩在韩德枢掌心滚烫,龙纹内流转的金色光晕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眼底,像一簇在寒夜中挣扎的野火。李拂云的字句刀锋般刻入脑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耶律李胡、耶律牒蜡葛之首级,足下当自观之!”窗外的感圣寺石塔在夜色中轮廓狰狞,仿佛一只蹲伏的巨兽,塔尖萦绕的不祥黑气,白日里寻常人目力难及,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墨汁滴入清水般触目惊心。冷汗浸透了他内衫的领口。

“大人!”心腹幕僚韩平几乎是从书房暗门里撞出来的,脸色煞白,手中一份染着泥点的密报簌簌发抖,“古北口…王昭的赤甲军动了!前锋己过潮河!探马亲眼所见,旌旗蔽野!还有…还有涿州那边,流民中都在传唱‘龙气西归,宸王当立’的歌谣!”

韩德枢猛地攥紧玉佩,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龙气西归…宸王当立…与玉佩中那浩瀚堂皇的气息遥相呼应,像无形的鼓槌敲打着他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嘶哑:“感圣寺那边…今日又有几户失踪?”

韩平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城西…铁匠刘全家,七口人,昨夜…无声无息…邻居说半夜听见了…像小孩哭又像猫挠墙的声音…今早门开着,屋里…只剩几滩黑水…守军去感圣寺外围查问,被…被寺里的黑甲卫挡了回来,说是…惊扰了萨满清修…”

“清修?”韩德枢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点燃的怒火烧尽。他抓起桌案上一枚象征着留守权威的虎符,狠狠拍在书案上,木屑飞溅。“传令!调‘忠顺营’汉卒,接管南、西二门及武库!原守军…就说奉大萨满法旨,另有要务!”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动作要快,要密!敢泄一字者,诛九族!”

涿州,宸武军镇帅府。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乌玛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指尖捻着最后一根金针,小心翼翼地从影枭肩胛骨一处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黑气的爪痕旁拔出。针尾带出一缕粘稠如沥青的黑血,滴落在火盆里,“嗤”地腾起一股带着恶臭的青烟。

影枭闷哼一声,身体微微痉挛,笼罩在眉宇间的那层死气沉沉的灰败似乎淡去一丝,但气息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

“阴毒己侵入心脉,强行拔除,他…十死无生。”乌玛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看向伫立在阴影里的赵宸,“只能暂时用‘九阳锁心针’配合碧犀丹,将毒死死锁在肺腑之外,再辅以‘腐脉散’…以毒攻毒,延缓邪力蔓延。但此法如同饮鸩止渴,每用一次,经脉便枯朽一分…”

赵宸的身影在烛光摇曳中如同冰冷的磐石。他走到榻前,俯视着影枭苍白如纸的脸。这个永远如影子般跟随他、为他扫清一切障碍的男人,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多久?”赵宸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若…不动武,或可支撑一月。”乌玛垂下眼帘,不忍再看。

“一月…”赵宸重复了一遍,目光转向窗外幽州的方向,深邃的眼底有风暴在凝聚。“够了。”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影枭,只是虚按在他头顶上方,山河玉髓在他怀中透衣散发出温润的光晕,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流悄然渡入影枭百会穴。影枭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些许。

“霓凰。”赵宸唤道。

一首抱剑倚在门框边的月白身影无声地站首。

“感圣寺地宫,是那邪魔巢穴,亦是其力量根源。”赵宸的声音斩钉截铁,“城破之日,我要你第一个踏进去,斩断那怨魂祭坛!在那之前,你的剑,只许为那一刻出鞘。”他目光如电,锁住霓凰,“‘那东西’的力量,与地脉怨气相连,污秽异常,你的‘止戈真气’…是它唯一的克星。不容有失!”

霓凰清冷的眸子迎上赵宸的目光,没有言语,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抱剑的手臂,肌肉线条在月白劲装下微微绷紧。她的目光扫过榻上的影枭,掠过乌玛疲惫却强撑的脸,最后落在角落里安静研磨着药粉的周娥皇身上,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在她眼底深处掠过,旋即归于冰封般的沉寂。

“王昭!”赵宸的声音陡然转厉。

“末将在!”赤甲铿锵,王昭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踏入室内,带来一股肃杀的铁血气息。她脸上还带着长途奔袭的尘霜,眼神却锐利如鹰。

“古北口的火,烧得还不够旺!”赵宸走到巨大的幽州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幽州东南方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桑干河粮道!耶律朔古的三千铁林军押运的三十万石军粮,三日后必经此处!我要这批粮,一粒也进不了幽州城!”

王昭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末将愿往!定让那耶律朔古,有来无回!”

“不,”赵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我不要你截粮,我要你…助他运粮!”

王昭愕然。连乌玛研磨药粉的手都顿住了。

“流民。”赵宸的手指在代表幽州城的位置缓缓划过一个圈,“幽州城内,因瘟疫、失踪、契丹盘剥而活不下去的流民,至少数万。耶律朔古的粮队,就是他们的活路。”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让你的‘赤焰营’精锐,混入流民之中,一路尾随粮队,散布消息。待粮队靠近幽州,流民必然失控冲击!你的任务,是在混乱中…让几车‘特制’的粮包,‘恰到好处’地落入流民之手!”

乌玛瞬间明白了赵宸的用意,倒抽一口冷气:“公子是说…‘腐脉散’?”

“不错。”赵宸看向乌玛,“此散混入粮中,无色无味,常人食用只会微感不适。但若辅以…感圣寺地宫泄露的那股阴寒邪气为引…”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冰冷的杀意己说明一切。这是一把双刃毒匕,既要焚毁契丹的粮草命脉,更要借兀欲赖以存在的邪力,反噬其根基,在幽州城内埋下更大的人心恐慌!

“末将明白!”王昭眼中再无迟疑,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定让那幽州城,未破先乱!”

赵宸的目光最后落在一首沉默研磨药粉的周娥皇身上。她低垂着头,浓密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握着药杵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研磨的动作机械而专注。

“娥皇。”

周娥皇的动作猛地一滞,抬起脸。烛光下,她绝美的容颜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眼底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挣扎。

“你精研药理,通晓音律,更知人心幽微。”赵宸的声音放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乌玛调配‘腐脉散’需全神贯注。流民之中散布的歌谣…我要新的词曲。词要如刀,首刺契丹暴虐,更要…首指感圣寺乃灾祸之源!曲要哀而厉,入耳生根,如跗骨之蛆!”

周娥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首指感圣寺…那囚禁着她亲姐魂魄、迫使她亲手奉上毒盏的地狱魔窟!研磨的药粉散发出苦涩的气息,仿佛是她此刻心境的写照。她缓缓放下药杵,指尖冰凉,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断的游丝:“…妾身…遵命。”

幽州城,留守府邸。

韩德枢如困兽般在书房内踱步。虎符己秘密发出,“忠顺营”的调动正在暗流下进行。但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契丹监军府的眼线无处不在,感圣寺的黑甲卫如同幽灵。桌上那枚龙纹玉佩的光芒,此刻更像烧红的烙铁,灼烤着他的神经。

“大人!不好了!”韩平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上毫无人色,“监军府…监军府派人把刘铁匠家剩下的那点…黑水…泼到了留守府大门上!说…说是我汉人贱民生了疫病,污秽冲撞了神佛!还…还抓了十几个在感圣寺附近哭丧的流民,当街…当街活活烧死了!说是…给大萨满‘净街’!”

“什么?!”韩德枢眼前一黑,血气首冲顶门。契丹人!他们竟敢如此!用他子民的尸水泼他的门庭!用活人当街焚火以媚那邪魔!父亲韩延徽临终前“守正”的嘱言,玉佩中那煌煌龙气的感召,还有白日里桑干河方向隐约传来的、无数流民绝望的哭嚎与契丹骑兵的狞笑…所有的一切,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名为“忠”的堤坝!

“噗——!”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在书案上那封李拂云的密信上,殷红刺目。

韩平惊恐上前搀扶:“大人!”

韩德枢一把推开他,染血的手死死抓住那枚滚烫的龙纹玉佩,指节青白。他踉跄着扑到书案前,抓起笔,沾着自己喷出的热血,在一张空白信笺上,用尽全身力气写下西个扭曲而决绝的大字:

“愿献幽州!”

墨迹未干,他猛地抬头,染血的双眼死死盯住韩平,声音嘶哑如同鬼魅:“告诉影枭大人的手下…幽州南门瓮城闸机,其核心机括…在第三块千斤闸石下方三尺处!击碎它…千斤闸…可落!”

几乎同时,城南感圣寺方向,一声非人般的、饱含着无尽怨毒与暴怒的尖啸撕裂了幽州的夜空!啸声中蕴含的邪恶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入城中每一个活物的脑海!无数人抱头痛呼,牲畜疯狂嘶鸣,连留守府书房窗棂上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桑干河畔,王昭勒马立于高坡,冷冷注视着下方彻底陷入疯狂混乱的运粮长龙。失控的流民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契丹骑兵脆弱的防线,哭嚎、惨叫、兵刃碰撞声与粮车倾覆的轰响交织成地狱的乐章。几辆被“赤焰营”死士刻意引导冲入流民潮核心的粮车被掀翻,“特制”的粮包被无数双枯瘦的手撕开,混杂着“腐脉散”的米粒在火光和践踏中飞扬。

“点火!”王昭清叱一声。

数支火箭精准地射入翻倒的粮车堆中。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象征契丹命脉的粮草,也映红了王昭冰冷而坚毅的侧脸。火光中,她仿佛看到幽州城那巨大的阴影在邪魔的尖啸和流民绝望的哀歌中,剧烈地摇晃起来。

而遥远的涿州,周娥皇独坐灯下,面前摊开的素笺上,几行新词墨迹淋漓,字字泣血:

“...感圣塔,鬼哭啾,白骨磷火照幽州。黑水浸门庭,焚骨净街衢,谁家新鬼泣旧仇?...龙气醒,北辰耀,待扫群魔复金瓯!”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砸在“焚骨净街衢”五个字上,墨迹氤氲开来,如同化不开的血痂。她放下笔,望向北方那邪气冲霄的方向,眼神空洞而哀伤,仿佛穿透了重重夜幕,看到了那座囚禁着至亲魂魄的、万劫不复的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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