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影临身之后,陆玄凌昏了整整一夜。
风止雾散,尸意退,雾骨原沉寂如死地。
三人未敢擅动,筑起简易阵台,将他置于阵中静养。
唐稷守夜,苏落舟靠着树,盯着陆玄凌那张几乎没了血色的脸。
韩韶静默无言,只在每个时辰交替之时,替他滴下一粒镇神丹。
但效果微弱。
他的气息,依旧紊乱,且在慢慢——崩溃。
“他是硬激了残心。”唐稷道。
“而他本体还未入‘归识境’,神魂撑不住。”
“照这样下去,不出三日,他人还活着,但会变成……”
他看了看苏落舟,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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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舟问:“有没有救法?”
唐稷沉默。
韩韶冷声:“别救。”
“他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他不配守残心。”
“死了,是他的命。”
苏落舟抬头:“可他不是为了自己。”
“你知道的。”
韩韶眼神一冷:“你跟他多久?”
“一个月。”
“那你凭什么替他说话?”
苏落舟不答,只盯着陆玄凌那慢慢下沉的胸膛。
“不是我替他说。”
“是他那一剑替他说。”
“你我都看见了。”
韩韶没再言语,只转身走入雾中,留下一句:
“你若真能救他,我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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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舟望着他,低声问唐稷:
“我听说……有一种术,叫‘归心引’。”
唐稷神色一震:“你在哪听说的?”
“我母亲……曾是雁家外门执阵。”
“她偷偷留给我一页残纸。”
“上面写着这三个字。”
唐稷沉默了很久,才叹道:
“归心引,是雁家断五术之一。”
“但三十年前,家中下令焚毁。”
“因为上一个用它救人的人——也死了。”
“而那人,正是那一代断五的……妻子。”
苏落舟闭上眼,声音极轻:
“她至少做到了。”
“让他活着。”
“我也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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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在陆玄凌身侧,咬破舌尖,以血为印,拇指画心于其眉心。
轻声念出旧言:
> “以我一息换你三魂,以我未退换你未醒。”
> “陆玄凌,你若不醒,我便随你死。”
唐稷不忍,却没阻止。
他知道,这种术只有一次机会。
而代价是——施术者三魂七魄,将与被引者临时接连。
若被引者神识撕裂,施术者便如以肉身触刀锋,共同受裂。
苏落舟知道。
她知道,却仍咬牙闭目,把自己拉进陆玄凌的神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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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倒塌的碑林。
风在黑暗中卷,字从天上落。
苏落舟看见他了。
陆玄凌跪在断碑前,身上没了皮肤,只剩下血与骨。
他抬头看她,声音像从骨头缝里捻出来的。
“你来干什么?”
她跪下来,轻轻抱住他。
“来接你回去。”
“我不回。”
“你回。”
“我不配。”
“你配。”
“我身上血未干……我怕把你也染脏。”
苏落舟轻声:“我不怕脏。”
“我只怕——你不活。”
她用额头轻轻碰他:
“你想斩尽世间,可你不肯回来,那你斩的算什么?”
“死一千次,也没人记得。”
“活下来,才是你该赢的那一场。”
陆玄凌闭上眼。
他说:
“我疼。”
她说:
“我也疼。”
“我们一起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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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陆玄凌猛然睁眼,吐出一口黑血。
苏落舟也猛地向后栽去,被唐稷接住,脸色苍白如纸。
韩韶刚回来,见两人共吐血,剑眉一皱。
“你真做了?”
“她做了。”唐稷低声,“他……也回来了。”
陆玄凌艰难坐起,望着苏落舟,喉头干裂:
“你傻吗?”
“归心引……你不知道你差点死?”
苏落舟睁眼,声音轻微:
“你不也差点死。”
“咱俩……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