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凌醒来第二日,风未动,天未晴。
唐稷刚升火煮水,一只铁羽信鸦自东天扑来,斜斜坠地。
韩韶接信,眉头瞬间拧起。
“雁家……派封心使了。”
唐稷转头:“果然?”
“来的是谁?”
“雁如归。”
苏落舟闻言手中动作一滞。
陆玄凌望着他们,嗓子发哑:“她……还活着?”
“她活着。”韩韶声音淡淡,“活得很好。”
“而她这次来,是带着——长老团的意志。”
“要你交出残心。”
---
三年前,雁家岁测。
东堂广庭,百剑林中,少年持剑,与雁如归并肩斩道十六。
她以风为剑,他以断为锋。
那场岁测后,雁如归位列“雁门主选”,他则名列“断五候补”。
再之后,她入封心堂,从此消失在人前。
再见己是刀锋相向。
---
雁如归在第三日中午抵达。
她骑白马,身披封心纱衣,腰悬双印:一个是雁家执封令,一个是“太清观”客座印。
她比三年前更冷了,眼神像三冬未化之雪,见他时,只点头:“断五。”
“雁如归。”他声音淡淡。
她望着他背后的长匣,眼中无喜无怒。
“雁家长老团授我临时裁决权。”
“你所背之物己显兵影,核意未稳,判为高风险兵变体。”
“请你交出残心,由封心堂暂代看管。”
陆玄凌没有立刻回应。
唐稷笑了:“你们雁家真狠。”
“他才刚从死门逃回,你就来拔他心头血。”
雁如归不理,只望向陆玄凌:
“我问的不是你们。”
“我问他。”
陆玄凌缓缓起身,身形微晃,但未倒。
“你来,只为带走它?”
“是。”
“如果我不交呢?”
“那你就是叛。”
“你会杀我?”
她沉默片刻。
“如果你失控,我会。”
---
气息在三人之间凝固。
苏落舟欲上前,被韩韶伸手拦住。
唐稷眯眼,似笑非笑。
“我听说你们封心堂的人,不轻出。”
“这次却急着来,怕他把残心彻底炼了?”
雁如归眼神一闪:
“我不怕他炼。”
“我怕——他不是在炼。”
“而是被炼。”
她望着陆玄凌:
“你以断五之身,接残心未稳。”
“你知道后果。”
“若你不退——将无归路。”
陆玄凌低声笑了。
“那你以为,我走的是归路?”
他拔出匣中长剑,剑未出鞘,仅现一指锋。
剑气斜斜压在地上,裂三尺。
“我炼的是我自己。”
“不是你们雁家的执意。”
“更不是你们长老团的手。”
“你若再上前一步——试试。”
---
雁如归神色不变,只道:
“你变了。”
“你也一样。”
“你以前不说这种话。”
“你以前不对我拔剑。”
陆玄凌嗓音低哑:
“以前,我不知道你站在哪。”
“现在我知道了。”
“你站在我身后——可你手里的剑,是对着我背的。”
---
西目交锋,一线即绷。
韩韶忽道:“我有话说。”
众人齐望。
她缓缓出列,望向雁如归:“我乃此次任务主护者。”
“此行至雾骨原,断五未失控,反以残心震断尸意。”
“我亲见其以意斩毒,未受反噬。”
“以雁家律条第五章——兵识显化三日无异者,不纳强取之责。”
“你既奉家令,便应守家律。”
雁如归神色微变。
她当然记得这条律。
只是——她奉的令,是长老令。
韩韶继续:“若你执意不退,我虽伤未愈,也必出剑。”
“不是为断五。”
“是为——雁家不该把活人当死兵使。”
---
长风过野,剑意未收。
雁如归望着陆玄凌。
许久,她缓缓抽出佩剑,但未出鞘。
“我不取了。”
“但你要记住——从你拒交的那一刻起,你不再是‘雁家人’。”
“你是雁家观望者。”
“你走的每一步,雁家都在看。”
她转身上马,留下一句:
“你若走错一步,下一次来的,就不止是我。”
---
她远去的那刻,陆玄凌忽然觉得背后很冷。
韩韶走过来,望着他:
“你赌赢了。”
“我没赌。”
“我只是——不想再为别人的剑鞘。”
“我的剑,我自己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