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堑山的天始终灰沉。
雁家修士说,这是好兆头。因为剑修从不需要晴天,只要出剑那刻不迟。
断魂台确认之后,陆玄凌被正式授予“剑台编号”。
——断五。
雁家一共设有九座“断台”,编号自断一至断九,不分高下,却代表着不同的剑道流派与修炼路径。
断五,属于“沉锋系”。
“沉锋之剑,不求先出,只求一击毙命。”雁十一将一块黑色牌匾递给他,上面以篆体雕着【断五】,下方镂刻残剑图样,笔锋干净。
“持此牌,即为雁家入门剑修。”她看着陆玄凌,“你可自主进出山门,也可自行接引外派试炼。下一阶段,修的是行动中的驯核。”
陆玄凌接过黑牌,感到指尖一阵冰凉,像在握住一块未开封的命。
他没说话,轻轻颔首。
雁十一顿了顿,说道:“你有七日调整时间,之后会接到第一场雁家任务。那不是比试,是实战,死人是常态。”
“我知道。”
“你现在的状态,还不够稳定。”
“但我还活着。”
雁十一望他一眼,点头。
“回去吧。你的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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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凌的住处,是山腹西侧的一间石屋。
原本是一处废弃斋房,雁十一清理后让苏落舟暂住,等陆玄凌通过断魂台,便成了他们共同的临时住所。
这天夜里,天光未落,山间静得出奇。远处传来断剑林中风吹声,似乎无数柄旧剑在耳边低语。
陆玄凌回屋时,苏落舟正坐在屋中削剑匣。她手里拿着一块淡木,把它一点点雕成剑形。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径首坐到对面,从怀里取出那块“断五”剑牌,放在石桌上。
两人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苏落舟开口:
“你真的要走这条路?”
“我己经在路上。”
“不是断魂台那种路。”她放下手中木块,“是……你打算永远拿命去换力量?”
陆玄凌没回答。
她看着他,眼神里有怒意,也有不甘。
“我见过很多人……一开始都说不在乎死。可到后来,真死的时候,他们后悔得像狗一样哭。”
陆玄凌平静道:“我不是他们。”
“你就不怕?”
“怕。”
“那你为什么还走?”
陆玄凌盯着剑牌,低声道:“因为我想找到那个地方。”
“断剑之地?”
他点头。
苏落舟咬牙:“它可能根本不存在。”
“可我梦见过它太多次了。”
她闭了闭眼,声音低下去: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别人,只顾着往前冲。”
“我以为……我们一起杀出魂雾阵后,你会和我说点什么。”
陆玄凌沉默。
他不是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但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会把彼此推得太远。可若不说,又像永远堵在喉头的剑刺,日久成锈。
“你现在是断五。”苏落舟忽然轻声道,“那我算什么?”
陆玄凌抬起头,看着她。
半晌,他低声道:
“你是——我在风堑山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苏落舟怔住。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是甜言蜜语,不是承诺,更不像表白。
但她听得懂。
她忽然红了眼圈,低头,用木块狠狠戳了几下桌子。
“你这个……该死的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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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后,雁十一站在一座小楼外。
唐稷倚在墙边,剑靠在脚边,一根草含在嘴里。
“他会走得比你想的更远。”唐稷淡淡道。
“你怕?”
“我怕他比我更稳。”
雁十一走近,盯着他眼睛:“你不喜欢别人走得比你远?”
“不是。”唐稷笑了笑,“我只是不喜欢他不说话。”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懂。”雁十一淡声道,“你忘了断魂台,他最后那三剑,皆是‘避杀为主’,不是求胜。”
唐稷咬着草,眼神冷了些。
“那才危险。”
“对。”雁十一点头,“我就喜欢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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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彻底降临,风堑山中没有月,只有无边的沉寂。
陆玄凌坐在屋中,盯着那块断五剑牌。
他的手指,在剑牌边缘轻轻。
忽然,体内的金核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疼痛,不是反噬。
是一种……平静的低鸣。
他闭上眼,感觉那种共鸣。
他知道,断剑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