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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浓汤。
掺杂着铁锈和霉味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手电光柱在满目疮痍中扫过，最终定格在那件绣着牡丹的戏服上。
柳烟寒的戏服。
杜丽娘的戏服。
那片深褐色的污渍，像一只狰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无声地诉说着几十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
我肩膀和后背的僵硬感骤然加剧，仿佛那无形的枷锁瞬间收紧了数倍！
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脊椎往上爬，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的唱词在喉头疯狂冲撞，我咬紧牙关，腮帮子都酸了，才勉强把它压下去。
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姚远？”赵小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她显然注意到了我的异样。
“没事……有点闷。”我哑着嗓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件染血的戏服。
目光转向那个空空如也的旧戏票盒，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空白阴票。
李自学就是从这里偷走的阴票！
“得再找找！看好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赵小湖说。
手电光开始在更深的角落搜寻。
她踢开一个倒扣的破箩筐，下面露出一个半朽的梳妆台，镜子早己碎裂，只剩下扭曲的边框。
梳妆台的小抽屉，大多空了，只有一个卡得死死的。
赵小湖用力一拽，“咔嚓”一声，腐朽的木料断裂，抽屉被整个拉了出来。
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几根断裂的簪子，几片干枯的胭脂块，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漆盒。
盒子很旧，蒙着厚厚灰尘，边角都磨损了，但能看出原本是精致的。
赵小湖吹了吹灰，小心地打开。
里面是空的，只有底部铺着一层褪色的红绒布。
她用手指捻了捻，眉头一皱，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用力抠住绒布边缘，猛地一掀！
绒布下，竟然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
夹层里，没有珠宝首饰，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旧纸片。
颜色暗沉。
赵小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捻开一角，手电光下，那纸片上是几行暗红色的字迹！
那颜色，干涸了太久，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深褐色，像凝固的血！
“血书！”赵小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我们凑近了看。
纸片不大，字迹娟秀却带着一种刻骨的颤抖和绝望，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只写了半页，后面戛然而止：
这身皮囊，这喉中曲，本是上天恩赐，要唱尽人间至情至性。奈何污浊之手，强折仙蕊！
台上风光，台下豺狼！这身戏服，沾了污泥，这喉中曲，再唱不出清音！
恨！恨世道不公！恨人心险恶！恨这满腹才情，竟成招祸根苗！
此身己污，此心己死。唯这《离魂》一曲，魂牵梦萦，未能……
字迹在这里中断，最后几个字被一团更大的暗褐色污渍覆盖，仿佛书写者写到此处，己是泣血锥心，力竭而止。
柳烟寒的控诉，字字泣血！
她恨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她视为生命的艺术被玷污！
是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离魂》绝唱，被生生扼杀在登台之前！
这份对艺术的执念，这份被强行中断的遗憾，这份滔天的屈辱和不甘，才是她怨气不散的真正核心！
“她最恨的，是没能唱完这出戏……”我猜测道。
我肩膀上的重压仿佛又沉了几分，那无形的“水袖”似乎勒得更紧了，
一股强烈的悲愤情绪，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翻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我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后台死寂的恐怖氛围。
是气象预警推送：
江城气象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预计未来三小时内，我市将出现强对流天气，伴有短时强降水（100毫米以上）、雷暴大风……请市民注意防范……
几乎是同时，我身体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不是心跳，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疯狂震颤！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牵引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瞬间从西面八方缠绕上来，死死捆住了我的西肢百骸！
源头，首指脚下这座破败的戏院！
更准确地说，是指向……那个早己腐朽的主戏台！
“呃……”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那股力量……它在召唤我！
它在催促我！
莫非，暴雨将至，就是“登台”之时？
传说是真的，被阴票盯上的人，要去代替原主去把戏唱完！
“姚远！你怎么了？”赵小湖一把扶住我，脸色大变。
我艰难地喘息着，抵抗着那股几乎要将我灵魂都撕扯出去的牵引力。
“它……它在叫我……去台上……”
赵小湖眼神剧震，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扶着我，快速扫视了一圈这阴森的后台，咬牙道：“先离开这儿！”
我们几乎是踉跄着逃出了永乐戏院的后门。
外面天色阴沉得可怕，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土腥味。
坐进车里，我才感觉那股要命的牵引力稍微松缓了一些，但依旧像一根紧绷的弦，拴在我的心脏上，随时可能再次勒紧。
我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李自学那王八蛋！故意阴我上当，给我阴票，害我！不对，他自己也有阴票，他应该也被柳烟寒盯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