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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蝶和王得志被警察铐走时，脸上只剩下麻木和空洞。
王得志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堆钱，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和付黄作为报案人和目击者，也被带回警局做了详细的笔录。折腾了大半夜，走出警局时，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冷冽的晨风吹在脸上，驱散了些许疲惫，但心头依旧沉甸甸的。
“接下来怎么办？”我搓了搓脸，问付黄。
付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疲惫却坚定：“还有更重要的事。小雨。”
是啊，小雨。
那个被禁锢在花瓶里十几年，如同被折断翅膀的蝴蝶般的女孩。
她的身体在缓慢恢复，但灵魂深处那片关于家和亲人的空白，却像一道巨大的伤口。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两三岁就被拐走，只记得桑卡帕拉那个地狱。问她家在哪里，父母叫什么，长什么样……一片空白。”
“女大十八变，就算她父母站在她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来了。大海捞针啊。”我叹了口气。
“那也得捞！”
接下来的日子，付黄几乎住在了医院。
他陪着小雨做复健，耐心地、一遍遍地引导她回忆。
哪怕是最模糊的碎片，一个模糊的玩具，一种特别的味道，一种方言的发音……都不放过。
我也利用开网约车的便利，在乘客中打听，尤其是那些年纪稍长、可能接触过旧事的人。
付叔叔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关系网，联系了打拐志愿者组织。
还好小雨有一个防伪标识，那就是她双脚都有六根脚指头，极其罕见，她的父母亲人肯定记得。
不过除此之外，线索渺茫得令人绝望。
小雨的记忆像被彻底格式化过。
或许，一切在冥冥之中己有注定。我万万没想到，会以那样的方法找到小雨的身世。
这天下午，我送完一个去机场的长途单，空车返回市区。
夕阳把城市染成一片暖金色。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不知不觉又拐到了阴阳路附近。
天黑了。
刚过一个路口，手机“叮”一声，接到一个新订单。
起点就在前面不远的小区门口。
我靠边停下。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匆匆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她看起来非常憔悴，黑眼圈很重。
“师傅，去市妇幼保健院，麻烦快点。”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好嘞。”我应了一声，平稳起步。
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后座就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又尖又急，带着一种难以安抚的惊恐。
“宝宝乖，宝宝不哭……妈妈在呢……”
年轻妈妈手忙脚乱地拍哄着，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啊师傅，孩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到晚上就哭，怎么哄都没用，白天也睡不安稳，这才想去医院再看看……”
婴儿的哭声在封闭的车厢里格外刺耳。年轻妈妈急得满头是汗，不停地道歉。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她怀里那个大概一岁左右的小婴儿，小脸憋得通红，眼睛紧闭着，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那哭声，确实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惊惧。
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突然闪过我的脑海。很久以前，听老家一个走街串巷的老郎中提过一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孩子这样哭闹，去医院检查如果没什么器质性问题……或许可以试试一个土法子？”
年轻妈妈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和微弱的希望：“什么法子？”
“叫夜啼贴。找张红纸，用毛笔蘸点朱砂，没有朱砂用墨汁也行，写上‘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写完贴在孩子床头对着的墙上，或者路口显眼的地方。有些地方的风俗是写在小黄纸上，晚上偷偷贴在十字路口的树上或电线杆上……”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这法子听起来确实很“土”，甚至有点迷信色彩。不过据说很管用。
我在朱大胆的视频中也看到过。
年轻妈妈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婴儿还在她怀里声嘶力竭地哭着。
“就……就这样？”她半信半疑地问。
“嗯，”我点点头，“老辈人说，是借点阳气或者人气镇一镇。图个心安也好。反正没啥坏处，也不费事。”
她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又看看车窗外飞逝的暮色，咬了咬嘴唇，最终低低地说：“谢谢师傅……我……我回去试试看。”
我们加了微信，得知年轻妈妈叫徐雅。
车子很快到了妇幼保健院门口。年轻妈妈徐雅抱着依旧在哭闹的孩子匆匆下车，消失在医院大门里。
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又看看后视镜里映出的、渐渐被夜色笼罩的阴阳路方向。
夜啼贴。
一个最简单、最朴素的愿望：让孩子安睡到天亮。
这世上的苦难和谜团，有的如同阴阳路88号那般诡谲幽深，有的则像这夜啼的婴儿，只需要一张写着祈愿的红纸。
而我们寻找小雨归家之路的希望，是否也像那张红纸一样，渺小，却固执地存在着？
在我发呆的时候，付黄发来信息：“明天去探望一下李芸薇吧。她好像快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