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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红马的铁蹄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雨般的脆响，信差裹着一身尘土勒住缰绳时，武植正将松儿放下地。
孩子跌跌撞撞跑向院角的枣树下，而他的目光像钉子般钉在信差腰间晃动的羊皮囊上——那里面该装着梁山的书信。
"武大郎？"信差扯了扯被汗浸透的衣领，声音里还带着长途跋涉的嘶哑。
他的马鬃上沾着碎草，马蹄铁磨得发亮，显然是连夜赶路。
武植注意到他左手拇指缠着渗血的布，指节上有刀疤，这不是普通传信的，倒像个上过战场的。
"在下便是。"武植往前迈了半步，松了松腰间匕首的鞘扣。
信差的视线扫过他的动作，忽然咧嘴一笑，从羊皮囊里抽出封火漆未拆的信："晁天王亲笔，邀您共商大事。"
火漆印是梁山特有的虎头纹，武植指尖着那纹路，想起原著里晁盖中箭前的焦躁——这时候他该是被宋江压得喘不过气，才会广邀江湖人物制衡。"请兄弟里面坐。"他抬手指了指堂屋，"酒肉管够，先洗把脸？"
信差的喉结动了动。
武植瞥见他靴底沾着郓城县的黄泥，便知这人刚从梁山过来。
果然，信差跟着进院时，眼睛首往灶房瞟——那里飘来王婆熬的羊肉汤香。"大郎仗义！"他把马缰绳往门环上一甩，"马某跑了三日三夜，就等这口热乎的！"
堂屋里，武植拆开信笺。
晁盖的字迹粗粝如刀刻，写着"闻武都头兄长智计过人，愿结兄弟之好，共图大业"。
最后一句"望三日内到梁山聚义厅"被墨色加重，倒像是试探多于邀请。
武植把信折好收进怀里，转身时正看见信差捧着海碗灌酒，羊肉汤溅在胸前的粗布短打上。
"兄弟跑这一趟，晁天王可还有别的话？"武植坐在条凳上，手指敲了敲桌沿。
信差的筷子顿了顿，酒气混着羊肉味喷出来："天王说...若大郎肯去，梁山的位置任您挑。"他压低声音，"不过宋押司那边...说要选个'德高望重'的。"
武植心里冷笑——宋江要的是听话的傀儡，晁盖要的是能制衡宋江的人。
他往信差碗里添了块羊腿："辛苦兄弟了，今夜在我家歇，明早我修书回。"
日头落尽时，武松推开院门。
他的朴刀还带着巡城的寒气，看见堂屋里的信差时，眉峰一挑："梁山的？"
"你兄弟我要上梁山了。"武植把信递过去。
武松借着月光看完，刀柄在掌心攥出红印："哥，你图什么？
阳谷刚稳当，梁山那堆人...宋江那酸儒，王英那色鬼，去了能有好？"
"阳谷是稳了。"武植摸出酒坛，给两人各倒一碗，"可北边辽人窥边，南边方腊要反，朝廷的税赋像刀子割肉。
咱们守着阳谷，能守一辈子？"他指节敲了敲桌案，"梁山有八百里水泊，有十万弟兄，我要的不是当什么头领，是借这把刀，砍出个能让百姓吃饱饭的天下。"
武松盯着酒碗里晃动的月光，喉结动了动："哥你说去哪，我便去哪。"他端起酒碗，"当年在清河县被人追打，是你背着我跑；后来我当都头，是你在我醉了时熬醒酒汤。
你要反，我便陪你反到底。"
酒碗相碰的脆响里，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潘金莲抱着松儿站在廊下，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等武松回房后，她攥着武植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大郎，我不是怕吃苦。
可那宋江...我听茶棚里的说书人讲，他一门心思想招安。
你带着二郎去，要是被他坑了..."
"我心里有数。"武植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宋江要招安，是想当大官；我要的是让天下没苛捐，没恶霸，没男人被打死，没女人被卖作妾。
他那点心思，我看得透。"
潘金莲咬着嘴唇，忽然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你要答应我，若有危险，咱们就跑。
松儿还小，我...我不能再没了你。"
第二日晌午，王婆的破锣又在街头响起来。"都来听啊！
武家大郎要投梁山啦！
说是要起兵反宋，杀贪官，分田地！"她唾沫星子乱飞，手里举着半块炊饼当令牌，"我昨日亲眼见梁山的人来下帖子，那马跑得比兔子还快！"
茶棚里炸了锅。
卖菜的老周拍着桌子："反得好！
我儿子被衙役打残那回，要不是武大郎，我早去讨饭了！"卖布的孙娘子攥着绣花针："可梁山是贼啊，官府要剿的..."
新任知县赵德昌在县衙后堂听得真切。
他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这武植刚分了西门家的地，就敢和梁山勾连？
他朝站在阴影里的捕头使了个眼色："盯着武家，莫要打草惊蛇。"
武植站在院门口，看着信差翻身上马。
他手里的信笺折得方方正正，封皮上"武植敬上"西个大字力透纸背。"三日后，我必到。"他对着信差背影喊了一嗓子，风卷着这句话往东南方去了。
松儿拽着他的裤脚喊"爹爹看云"，武植抬头时，正看见几片乌云遮住太阳。
街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正往这边狂奔。
他眯起眼，隐约看见几点银光——是衙役的锁链。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