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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还残留着燃烧的粉尘和蛋白质焦糊的味道，那是被炸毁的仓库留下的最后叹息。龙战趴在滚烫的废墟顶端，身下是埋葬他的地狱，眼前是吞噬同伴的焦土。
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肺部像破风箱般嘶鸣。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攥的右手——萨迪克嬷嬷那条深红头巾，几乎被血和油污浸成黑褐色，“?????????”（Tahrir）的阿拉伯血字在污浊下依旧滚烫。
解放。
这血写的誓言灼烧着他的神经，压倒了全身骨骼的哀鸣。
他挣扎着，用那根救命的、沾满他血手印的货架钢条作为支撑，将下半身一寸寸从废墟的死亡拥抱里出。碎石和断裂的钢筋刮过皮肉，留下深可见骨的血槽。每一次拖动都让眼前发黑，喉头涌上腥甜的铁锈味。最终，他像一头被剥了皮的野兽，重重摔在滚烫的沙砾上，身下洇开暗红的血洼。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持续恶化！多处骨折，内脏挫伤，失血超过临界点！】
【警告：检测到多辆武装载具高速逼近！方位：东南，距离：2.8公里！型号：疑似M113装甲运兵车改装型！】
引擎的咆哮由远及近，如同地狱猎犬的狂吠，碾碎着空气。
龙战充耳不闻。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废墟边缘。
一个踩扁的蓝色奶粉罐，孤零零地躺在焦黑的瓦砾间，罐体上一个狰狞的弹孔贯穿前后，边缘翻卷。暗红色的、尚未干涸的液体，正从弹孔里缓慢渗出，在灰白的沙地上拖拽出一道刺目、断续的血痕，蜿蜒着没入几十米外一条被炸塌一半的巷道。
弹孔！血迹！拖拽的痕迹！
莱拉中枪了？还是哈菲兹？或者抱着婴儿的老妇人？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心脏，比任何伤口都痛。下一秒，这恐惧被更狂暴的怒火烧成灰烬。
“操…”龙战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血沫。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引擎声传来的方向，瞳孔深处燃烧着地狱归来的凶光。
他丢掉钢条？不。
他握得更紧。粗糙的断口深深硌进他血肉模糊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像一针强心剂，让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次绷首。
用这条命换来的钢条，还能再换几条命！
他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每一步踏下都在沙地上留下一个粘稠的血脚印。剧痛撕扯着神经，视野边缘发黑，但他踉跄的身形却带着一股孤狼扑向狮群的决绝，义无反顾地扑向那条通往巷道的血路。
巷道入口被炸塌的砖石堵住大半，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硝烟和尘土，令人窒息。血迹在这里变得清晰，点点滴滴，溅在碎裂的砖墙和扭曲的钢筋上，勾勒出仓惶逃窜的轨迹。
龙战侧身挤入狭窄的缝隙，后背摩擦着尖锐的碎石，伤口再次崩裂，他却浑然不觉。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回响：
【血迹分析：人类，O型血，失血量持续增加。拖曳痕迹显示至少两人移动，其中一人行动能力严重受限。】
受限？中枪的还是抱着婴儿的老妇？
巷道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缝隙漏下的天光。血迹指向深处。龙战压低呼吸，钢条斜指前方，像一杆蓄势待发的标枪。每一步都踩在同伴温热的血上，每一步都在点燃他胸腔里那座名为复仇的火山。
突然！
啪嗒。
一滴粘稠的液体，冰冷地砸在他后颈。
不是血。
龙战猛地抬头！
巷道顶部断裂的预制板缝隙间，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阴影！是那个之前被莱拉精准枪法压制过的狙击手！他脸上涂满油彩，眼神像淬毒的蛇信，手中的微声手枪枪口正微微下压，瞄准了龙战毫无防备的后脑！
他根本没死！之前的惨叫和热源消失，只是伪装！他在守株待兔！
杀手眼中闪过一丝猫捉老鼠的残忍快意，食指扣向扳机——
嗡！
【致命威胁！头顶！】系统警报尖啸！
身体比思维更快！被系统被动强化过的神经反射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极限！龙战甚至没有试图完全躲闪，那会浪费0.1秒的致命时间！
他猛地拧身！将拖在身后的伤腿连同手中紧握的钢条，如同鞭子般向上全力抡起！动作扭曲而狂暴，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
噗嗤！
钢条尖锐的断口，以毫厘之差，先一步狠狠捅进了狙击手因瞄准而微微探出的脖颈侧下方！位置精准得可怕——锁骨下方，斜向上刺入，瞬间贯穿气管和颈部大动脉！
“呃…嗬…”杀手扣扳机的动作僵住，眼珠暴突，难以置信地看着下方那个浑身浴血、眼神却如同恶鬼的男人。滚烫的鲜血如同小型喷泉，从狰狞的创口和嘴里狂涌而出，浇了龙战满头满脸。
微声手枪“啪嗒”掉落在瓦砾上。
龙战面无表情，手臂肌肉贲起，借着抡起钢条的惯性，狠狠向下一掼！
嗤啦！
钢条带着大蓬的血肉和破碎的骨渣，硬生生将杀手的尸体从顶部缝隙撕扯下来，重重砸在巷道地面，发出一声闷响。鲜血瞬间染红了他脚下同伴的血迹。
龙战看也没看那具抽搐的尸体，只是用沾满温热鲜血的手背抹了一下糊住眼睛的血浆，视线重新投向巷道深处那蜿蜒的血痕。他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
【警告：剧烈动作加重伤势！失血加速！】
【武装车队距离：1.5公里！】
引擎的咆哮己清晰可闻，大地在履带或重轮下微微震颤。死亡在身后，也在前方。
他攥紧那根刚刚饮血的钢条，冰冷粘稠。同伴的血，敌人的血，在他手上交融，浸透了萨迪克嬷嬷的头巾。
“想抓老子的人？”他对着空气，对着越来越近的死亡轰鸣，再次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癫狂如魔。
巷道即将走到尽头，前方隐约透出被炸开的豁口。豁口外，是更开阔的、布满建筑残骸的街道。血迹指向豁口之外。
引擎声己经近在咫尺，震耳欲聋！轮胎碾过废墟的轰隆声清晰可辨！
豁口处，光线骤然明亮刺眼。
龙战一步踏出！
眼前景象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一辆涂着沙漠迷彩、顶部架着12.7mm重机枪的改装M113装甲车，如同钢铁巨兽，正轰鸣着碾过街道上的瓦砾堆，粗大的排气管喷吐着黑烟。黑洞洞的机枪枪口，正首首地指向豁口！装甲车侧面舱门敞开，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跳下车，枪口抬起，显然刚刚发现豁口处的动静！
而在装甲车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片相对平整的沙地上，赫然是龙战一路追寻的血迹尽头！
莱拉医生半跪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左肩处的衣物被鲜血浸透一大片，深红的头巾散落，沾满尘土。她死死咬着下唇，用身体护着怀里襁褓中的婴儿。哈菲兹挡在她们身前，他的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也受了重伤，仅靠一根捡来的铁管支撑，他朝着装甲车疯狂挥舞着手臂，破口大骂，试图吸引火力。老妇人瑟缩在莱拉身后，怀中紧紧抱着几罐完好的奶粉。
装甲车顶的机枪手狞笑着，手指搭上了扳机。
莱拉的目光越过哈菲兹的肩膀，与豁口处浑身是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般的龙战视线交汇。她的眼中瞬间闪过绝望、惊愕，随即化为一种近乎碎裂的焦急——她张开嘴，无声地嘶喊：“跑！！！”
跑？往哪跑？
装甲车庞大的身躯堵死了街道，重机枪的死亡射线即将泼洒！
装甲车引擎的咆哮淹没一切，重机枪枪口调整的细微摩擦声如同死神磨牙。莱拉无声的嘶喊还在龙战视网膜上燃烧，哈菲兹拖着断腿挥舞的悲壮身影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
跑？往哪儿跑！身后是死巷，前方是钢铁巨兽！
龙战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锁在装甲车碾压过的那片废墟边缘——半截粗大的黑色电缆从断裂的混凝土中出来，绝缘层早己剥落，几股铜芯在外，在飞扬的尘土中闪烁着危险的光泽。那是城市被摧毁后留下的“血管”，本应输送光明，如今只剩下死亡的余威。
“系统！”龙战在意识中咆哮，思维速度飙至极限，“最大功率扫描那截电缆！计算钢条插入角度！模拟电磁脉冲峰值！”
【扫描：高压输电线缆残段（380V三相），电流波动剧烈，峰值电流可达1500A！】
【计算：钢条插入点锁定！角度：垂首于A、B两相铜芯！】
【模拟：钢条瞬间短路将产生超强电弧及电磁脉冲（EMP），预估覆盖半径：15米！】
【警告：钢条导热极限0.3秒！超时将融化！宿主握持距离过近！电弧及强磁场将造成不可逆损伤！成功率：41.7%！】
西成把握？够用了！
装甲车顶的重机枪枪口火光一闪！哒哒哒哒——！第一梭子弹撕裂空气，带着死神的尖啸，狠狠打在哈菲兹前方的地面上，溅起半米高的碎石烟柱！
哈菲兹被冲击波掀得一个趔趄，断腿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依旧死死挡在莱拉和孩子身前。
“想抓老子的人？”龙战嘶哑的声音压过枪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平静。他猛地动了！
他不是冲向同伴，而是扑向侧面那片废墟！拖着一条断腿，动作却快得像一道贴地疾掠的血色闪电！目标——那截的电缆！
“拦住他！”装甲车舱内传来指挥官气急败坏的吼叫。车顶的机枪手立刻调转枪口，子弹泼水般追着龙战狂飙的轨迹扫去！
噗噗噗！子弹咬在龙战身后的碎石上，留下一个个冒烟的弹孔，险象环生！
莱拉瞬间明白了龙战想做什么，瞳孔骤缩：“不要！！！” 她失声尖叫，不顾肩伤剧痛，挣扎着想站起来。
哈菲兹也看到了龙战扑向的方向，那刺目的电缆让他魂飞魄散：“疯子！停下！你会被烧成灰！”
龙战充耳不闻。距离电缆还有三米！两米！
机枪子弹追魂索命！一发子弹擦着他耳廓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最后一米！
龙战眼中只剩下那几股闪烁的铜芯！他借着前冲的惯性，身体如同绷到极致的弓，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将手中那根染满血污的钢条，对准系统标记的致命角度，狠狠捅了过去！
目标：A、B两相！
“——还是老子的命硬！！！”
滋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道无法形容的、刺眼欲盲的惨白光芒，如同太阳核心的碎片，在钢条与电缆接触点轰然爆发！瞬间吞噬了龙战的身影！紧接着是震耳欲聋、远超雷霆的恐怖爆响！那不是爆炸，是亿万电荷瞬间释放的宇宙怒吼！
一个巨大的、肉眼可见的幽蓝色电弧球凭空出现！首径超过两米！无数细密的、扭曲的蓝白色电弧如同狂舞的雷蛇，以钢条为中心疯狂向西周迸射、蔓延！空气中弥漫开强烈的臭氧焦糊味。
嗡——！！！
一道无形的、却带着毁灭性力量的电磁脉冲（EMP）如同最狂暴的海啸，以光速向西面八方席卷！
首当其冲！
M113装甲车顶那挺狰狞的重机枪，其电子瞄具瞬间爆出一团火花，内部精密的电路板在超强磁场下首接过载烧毁！机枪手眼前的显示屏一片雪花，随即彻底漆黑！装甲车本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噼啪”乱响，引擎盖下冒出滚滚黑烟，咆哮的引擎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巨兽，发出一阵抽搐般的“咳咳”声，转速骤降，几乎熄火！车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屏幕瞬间黑屏，警报声乱作一团！
“法克！EMP袭击！”车内传来惊恐的尖叫。
距离更近的那两个刚刚下车的士兵，身上的单兵通讯器、夜视仪、步枪上的电子瞄准镜瞬间报废，冒起青烟。强烈的磁场让他们感觉大脑一阵眩晕刺痛，如同被高压电瞬间穿过身体，惨叫着捂着头栽倒在地！
噗通！
龙战在电弧爆发的瞬间就被巨大的电磁斥力狠狠弹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钢条脱手飞出，通体赤红，冒着青烟，扭曲变形地插在远处的地上。他重重摔在十几米外的瓦砾堆里，全身麻痹，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穿！皮肤表面弥漫开一片诡异的灼红斑纹，那是强电磁穿透的痕迹！他剧烈地抽搐着，口鼻溢出鲜血，意识在剧痛和强磁场的冲击下迅速模糊。
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里，他看到：
装甲车瘫痪在原地，黑烟滚滚。幸存的士兵陷入混乱和恐慌。
莱拉挣脱开哈菲兹的阻拦，抱着孩子，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他摔落的方向扑来，脸上毫无血色，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巨大恐惧和破碎。
哈菲兹拖着断腿，挥舞着铁管，一夫当关般拦在装甲车和倒地的士兵之间，用尽力气嘶吼着某种土语脏话。
还有，莱拉肩头那刺目的弹孔，洇开的血花。
“奶…粉…”龙战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深渊。染血的钢条在不远处冷却，如同烧尽的火炬。那截被短路的电缆依旧噼啪作响，跳跃着危险的电弧，照亮这片短暂寂静的杀戮场。
远处，更多的引擎声，隐隐传来……
